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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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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晚上十点钟是蒋荣生结束公事的时间。

&esp;&esp;颜湘坐在房内，抬头凝视着墙壁上的钟表，指腹不安地转动着手上的琉璃佛珠。

&esp;&esp;他紧张的时候总喜欢握着那串佛珠，微凉又圆润的珠子，细细地摩挲着，好像在握着什么人的指骨一般，总能安静下来。

&esp;&esp;颜湘在房里静默地坐了许久，最终还是起身，去了书房找蒋荣生。

&esp;&esp;却扑了个空，书房空荡荡地，不见人影。

&esp;&esp;半米高的朱红色雕花窗户敞开着，风扑进来，暗红色绣纹滚边的窗帘被吹得拱起来，哗啦作响。

&esp;&esp;红木桌子上俱已收拾了个干净，估计是离开有一会儿了。

&esp;&esp;颜湘站在书房门口发了一会呆，又下到中堂一楼，随手拉住一个蒋家的下人，表情有些怯懦：

&esp;&esp;“请问你知道蒋先生去哪儿了吗？”

&esp;&esp;下人抬头看了一眼颜湘，眼里透着一股冷意和不耐烦。

&esp;&esp;暴雨马上来了，天气阴沉沉地，他们要马上把院子里侍弄的这些花草搬进温房，没什么时间跟颜湘推磨，语调显得很不客气：

&esp;&esp;“不知道！您自己找找呢？”

&esp;&esp;颜湘被平白甩了脸子，也不跟人计较，讷讷地说了一句：“好。”

&esp;&esp;于是就不再问了。兀自在宅子里乱转起来，最后看见在西厢房三楼的长走廊上，其中一个房间的窗户纸上亮着黄黄的灯，透出一团微晕开的乳黄光泽。

&esp;&esp;颜湘敲了敲门，进去，看见这是个影音室。

&esp;&esp;方正的房间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荧幕，正在播放着大约是上个世纪的苏联风貌的时装旧电影，主人翁圆领碎花个子布拉吉，头发整齐地绑起来，嘴唇丰满，神采奕奕，都不说话，不知道是电影风格还是这是个默片。

&esp;&esp;电影黑白色的光泽落在蒋先生的脸上，明明灭灭的。

&esp;&esp;深蓝色的眼神显得很冷硬，凝视着前面的胶卷电影。

&esp;&esp;蒋荣生的侧脸的阴影投落在雪白的墙壁上，一时之间，房间里只有黑白色，显得肃穆又安静。

&esp;&esp;颜湘呆呆地，一时之间不太敢说话，杵在门口，眼神落在蒋先生的宽阔肩膀上。

&esp;&esp;也许这个才是真正的蒋荣生，不同于人前的游刃有余，成熟风流，骨子里其实是个静默倨傲的男人。

&esp;&esp;工作结束的时候他不像别的纨绔一样喜欢泡酒吧玩跑车。

&esp;&esp;而是静静地坐在一座一百多两百年的豪门宅子里，关着灯，坐在房间里，看一部晦涩难懂的电影。

&esp;&esp;关着灯的时候，修长而指节有力的双手垂下，埋在阴影里，隐隐约约有种感觉。

&esp;&esp;十分很强硬，像覆上了一层黑色的柔软皮革。

&esp;&esp;带有禁忌，凌虐一切质感的皮革黑手套仿佛是与这个人相伴的另外一层皮肤。

&esp;&esp;蒋荣生双腿交叠起来，半倚靠在一张黑色的原沙发上，手边放着一杯柠檬红茶，还有一盏茶。

&esp;&esp;他头也不回地：“关门进来。你开门影响电影的光了。”

&esp;&esp;颜湘似乎被烫了一下，小声地“哦”了一声，关门，进来，站在黑色的原沙发旁边，头微微地垂下来。

&esp;&esp;“有事？”

&esp;&esp;蒋荣生眼也不抬。

&esp;&esp;“蒋先生，我想工作，还是想。”颜湘恳切地看着蒋荣生。

&esp;&esp;眼意热忱，又真挚又忐忑地望着，那双黑色的圆润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

&esp;&esp;小狗肚子饿了就是这种眼神，毛绒绒地扒拉在床沿边，也不说话，就是用眼睛看着你。

&esp;&esp;房间里静默了半晌。

&esp;&esp;就连墙上的电影也很安静，一时间，只有后面胶卷微微转动的声音。

&esp;&esp;须臾，蒋荣生冷冷地抬起眼，看着颜湘：“为什么？在家里不好么？北城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担心交通问题，担心早上上班迟到吗？你不同，你在家里随时睡到自然醒，除了催你起床吃饭，没人会逼你起床。至于衣食住行，我自问，也从来没有短着你的。”

&esp;&esp;“你说你喜欢做雕塑，我也容着你了。作品你从来不用担心，有人帮你打理，你只管安心呆在家里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你为什么非要出去工作？”

&esp;&esp;蒋荣生直直地看着颜湘，眉眼间皆是不痛快。

&esp;&esp;颜湘移开眼睛。

&esp;&esp;旋即，眼睫垂下来，细微扑闪。手指不住摩挲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琉璃佛珠。

&esp;&esp;是啊，有什么不好的。

&esp;&esp;但是这样的生活是摇摇欲坠的，他不得为自己未雨绸缪一下么？

&esp;&esp;本来就是一场交易，白纸黑字写着的，金主，玩物，替身，钱色交易，合同也有终止的那一天。

&esp;&esp;颜湘说：“…可是，可是那是依附着你的。”

&esp;&esp;蒋荣生笑了一下：“依赖我，不好么？”

&esp;&esp;颜湘点头，说：“很好。”

&esp;&esp;然而，颜湘又说：“但是合同结束那天，我又怎么办？蒋先生，我知道你很大方，有很多钱，就算你什么都不用想，每天进账的钱可能就是普通人上下八百辈子都挣不到的钱，你工作也许是因为你想要更多的钱，也有可能是纯粹喜欢一种征服感。”

&esp;&esp;“但是我是一个普通人，蒋先生，我迫切地想要工作，是因为危机感，…我不能等到你把我扫地出门那天，再去安置自己…我很缺钱，钱是不能断的。所以我一定要先找到一份工作，证明我自己是可以靠双手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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