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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小禾坐在床边,拿出好多材料,一点点给程殊楠划重点。梁北林进出几趟,见程殊楠看得认真,就没拦着。至少还有感兴趣的东西,让梁北林紧绷的神经松了松。
他将剥好的橘子放到碗里,将碗放到摆满书籍材料的小桌板上。正在看材料的两人同时停下动作,呼吸都静了静。
好在梁北林放下碗就走了,没说什么。
他最近一直这样,大部分时间沉默着,但会时刻关注着程殊楠的一举一动。只要程殊楠醒着,梁北林视线就不会离开,办公也全搬到医院来,就在病房外面的玻璃桌上。只有下属汇报工作的时候,他们会去外面,而每次去外面,护工就会进来替换梁北林。
“小楠,你什么时候能回学校?”
池小禾不敢说别的,只挑一些学校的事来说。他来之前只知道程殊楠是过敏入院,可真见到了人,从对方晃动的袖口里看见还没消干净的痕迹,再加上程殊楠的精神状态,他不免忧心忡忡。
“院里的非遗文化考察项目名单下来了,我找刘教授问过,说你被分到景州了,但我要去西北保护区,没法和你一起。”池小禾有点遗憾。
程殊楠哑声问:“什么时候走?”
“景州是两周之后,我比你提前两天走。”池小禾小心地问,“你这样……他能让你去吗?”
程殊楠翻书的手一顿,随后平静地说:“我会尽快出院的。”
户外实习考察名额很珍贵,去景州的学生只有十个。景州临海,以文化多元化发展著称。他们去的地方是景州一个原生态风貌带,环境很好。项目是半年前确定的,程殊楠为了能去费了很多心思,这些梁北林也知道。
这半年发生了太多事,程殊楠被各种恶意和痛苦裹挟,都快要忘了这件期盼已久的事。
池小禾走后,梁北林进来,程殊楠便跟他提了出院,以及要去户外实习的事。
“我想出院,”他嗓子还很哑,提要求的句子说得很短,“想去景州。”
梁北林一开始还为程殊楠主动开口说话惊喜,可当听明白内容,神态便紧绷起来。
不过他没像之前那样强势专断地想也不想就拒绝——现在程殊楠的状况已经不得不进行心理干预,梁北林不敢再刺激他——可让他同意,放任程殊楠出门,无异于冒险。
农庄的事故后劲十足,让梁北林迟迟缓不过来,他怕程殊楠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又要遭遇什么不可控的伤害。
他试着商量:“你身体不好,户外行动不太适合,等你好一点,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程殊楠闻言闭上眼睛。
他没指望梁北林同意,也早猜到对方的说辞。在被拒绝之后,甚至没有试图提第二遍。
晚上临睡前,到底还是梁北林先让步。
他已跟刘教授通过电话,确定了这次行程的所有安排,知道当地相关部门也会配合,几乎不存在危险性的活动。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能下定决心。
可当护工告诉他程殊楠晚饭没吃,一直望着窗外发呆时,梁北林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想去就去吧。”
梁北林说。
他端着一碗熬得软烂的白粥,坐在程殊楠床边,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小心:“先把粥喝了,本来吃的就少,要是出门,体力跟不上。”
程殊楠闻言轻微动了动,随后靠着床头坐起来,梁北林舀一点白粥,放到他嘴边。程殊楠张嘴吃了,很慢地吞咽。
“叫两个人跟着你,他们会离你远远的,不会打扰到你。”梁北林说,“我给你发消息要回,打电话要接,睡前会给你打视频。”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他说着,伸手将程殊楠嘴角沾到的一粒白米揩掉,动作轻柔到像在捻一片飘着空中的云。
提的要求不过分,保护的姿态少了圈禁的意味。程殊楠低声说“好”,眼下只要他能离开,哪怕短暂逃离,都能让他晦暗一片的生活生出一点光亮。
欠一句“对不起”
梁北林表面上没再说什么,但私下里安排了很多事,包括提前要到了活动路线和行程安排,准备了各种日用品、营养品和药品,甚至提前安排人去他们入驻的酒店附近租下一套公寓,专门给胃不好的程殊楠做营养餐。
一早出发去景州那天,梁北林开车送程殊楠去学校集合。
他看起来一切还算正常,但全程没说话,停下车后没开锁,坐在驾驶座上也没动。
程殊楠握着背包带子,试了几次车门都没打开,便有些慌。
“你……”他喘息有点急促,很怕梁北林临阵变卦,“我要下车。”
“小楠……”梁北林呼吸沉重,手掌盖在开锁键上,却始终没按下去,“景州那边天气不太好,如果太累不要出门,在酒店待着。”
“营养师会做好一日三餐送到酒店去,你胃不好,不要吃外面的东西。”
“跟着你的人住在你房间隔壁,有事就找他们。你要是外出,他们会跟着,我和你们带队老师知会过,你不要有压力,就当他们不存在。”
程殊楠没像之前那样不理他,他想尽快下车,腿和身体都贴到门上,淡声说:“知道了。”
梁北林张了张嘴,还有很多话要说,却发现除了嘱咐一些日常琐碎,其他的竟无从说起。
很突然的,他有种不好的感觉,好似这片云只要从车里出去,就会立即飘到天上,越飘越高,越走越远,而他手上没有线,再也无法将对方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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