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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引尸树是谁种的?”
温静颐:“这个我不会告诉你。”
我有点儿泄气。
“不过……”温静颐又道,“我可以告诉你引尸树是怎么种出来的。”
我睁大了眼睛。
“当然是用尸体种出来的。”温静颐笑道,“一具尸体可以种一颗引尸树,当这具尸体的养分都被用完,引尸树便也会枯死。”
我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我明白了,同一棵引尸树结出来的果子,无论渗透到什么尸体上,都会呈现出同一的样貌——其实是被当作养分的那具尸体的样貌。”
温静颐点头:“不错。”
强哥们身上的引尸果都是用真正的强哥的尸体种出来的。现在的杨小乐,包括我们还没有发现的其他杨小乐也是如此。
“那你认识强哥和杨小乐吗?”我忙问,“我是说,真正的强哥和杨小乐。”
温静颐款款回身:“哟,素不相识的,你还挺关心他们。”
看来她认识。
我:“我们查到杨小乐是自杀的。”
温静颐:“对。”
我:“为什么?五年前,她还不满二十岁。”
温静颐微一挑眉:“就是年轻才容易想不开。遇到个坎儿,就觉得山高海深的,迈不过去了。自杀的高峰段就是在十八到二十五岁。”
我:“杨小乐遇到什么坎儿了?”
温静颐:“没什么。那一年,她考上大专了。但是家里不让她上。”
我:“家里经济困难吗?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的。”
温静颐:“助学贷款也得还啊。她下面还有个弟弟,过两年也得高考。”
我轻轻地抿了一下嘴:“这负担是挺重的……”
温静颐:“所以她爸妈准备送她到她姨妈那儿,打工挣钱。”
我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打什么工?”
温静颐:“她姨妈在东莞开了个发廊,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女服务员……生意很好。”
到发廊做女服务员……我想笑但笑不出来。但是说实在的,这种事对我来说并不新鲜。
虽说我只是个小派出所的片儿警,但是也跟着扫过发廊、宾馆之类的。这些女服务员里,被亲友送去的并不少见,下面有弟弟要上学的也并不少见。
都说幸福的家庭总相似,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
可是我觉得,不幸的家庭总相似,幸福的家庭才各有各的不同。
“所以,她才吃了安眠药?”我说。
“安眠药?”温静颐很好笑似地皱了一下眉头,“谁告诉你她是吃安眠药自杀的?”
我一怔,不是吗?
“是她户籍所在地的同事帮忙查的,”我说,“她家里人是这么说的。”
温静颐似笑非笑地翘了一下嘴角,说出杨小乐真正的死亡方式:“在出发的前一个晚上,”她对着自己的手腕轻轻划动两下,“她割脉自杀了,弄得房里到处都是血。她爸妈冲了几脸盆的水都冲不干净。”
“所以啊,”温静颐对此也看得稀松而平常,“殡仪馆的那笔私了费也真是帮了他们家的大忙了。杨小乐到死,又算是好好儿地回报他们家一回了。”
我觉得胸口闷,默默地又抹了一把脸。
“那强哥呢?”
温静颐一顿:“强哥也是自杀。”忽然有点儿讽刺地一笑,“把他俩的事放到一起讲,还真有点儿幽默。”
她放下马桶盖,两腿交叠地坐下,一只手撑着下巴。呵,有人就是连坐在马桶盖上都这么好看。
“强哥原来有个大排档,”温静颐就像在给小孩子讲故事,“生意一直都不错。最拿手的就是什锦炒饭。”
我忽然想起强哥的规矩:凡是和他做交易的,他都会给对方点一盘什锦炒饭。
“他老婆也是个本分人,本来在服装厂做缝纫工,后来服装厂倒了,便在大排档给强哥打下手。小两口肯吃苦,勤俭持家,梦想将来生个孩子,换一个大一点儿的房子。再后来,他老婆生了一对龙凤胎。”
我:“龙凤胎?这是双喜临门啊!”
温静颐淡淡地一笑:“是喜事,但喜事从来都不仅仅只有喜。一个孩子一份喜也是一份负担,两个孩子两份喜也是两份负担。”
这话我不能更赞同。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养孩子又不是养狗,给根骨头就该摇尾巴。尽职尽责的爸妈,谁不想尽自己的所能让孩子成长得好一些。
温静颐:“如果只生一个孩子,他们的积蓄是很够的。两个孩子,攒钱的速度就跟不上花钱的速度了。而且,他老婆必须照顾孩子,大排档又没人帮忙了。想请人,又请不起。强哥每天都在想办法,怎么样才能多挣一些钱。他的要求真不高,只要能做到收支平衡,他就很满意了。”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
听到温静颐这么说,我的心口却又是一沉。
“强哥碰到了一个好心人。这个好心人也是大排档的老顾客,待人一直很和气,还经常帮强哥拿拿筷子、端个菜。”她依旧神色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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