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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策觉得无比的愤怒而怜枝的这一句话,也促使他将口中跃跃欲试的真话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陆景策也上前两步,与怜枝近在咫尺,他一根手指都没有碰沈怜枝,可那垂落的目光却阴狠至极,“很好——很好——”
“你终于将实话说出来了,嗯?”
“的确……的确如此,你留在草原上更好,恐怕你心里巴不得这样吧?你巴不得给那个蛮人陪葬!沈怜枝——”陆景策顿了顿,他对上怜枝泛起涟漪的,悲恸的眼睛,“怜枝啊,为什么这么难过?”
“你觉得我负了你?”陆景策说,“可你难道没有么?”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我们是一样的。”
“那天晚上。”陆景策忽然笑了,“你为什么叫他的名字。”
沈怜枝的身体骤然猛得晃了晃。
陆景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惨白的脸,心痛的像被千刀万剐——
他明白,他所渴慕的,他曾经所独有的,早就被其他人夺走了,蛀空了,而留给他的,只是几滴雨一样的泪水,还有一双怆然的眼睛。
陆景策很轻很轻地对他说:“怜枝,你真让我恶心。”
千疮百孔(上)
啪——
又是狠狠的,狠狠的一耳光,沈怜枝颤抖着那只发震发麻的手,他扛在肩上的包袱已全然散开了,布帛之中,什么都没兜住,什么都没留下。
他微微仰起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悬而不落,半晌,他才很浅很浅地一笑。
怜枝松开手,布帛便从他身上落下,喉头的血腥气浓郁到他两眼发昏,他预备这样两手空空地往外走,永远地离开这里。
陆景策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一片乌黑的浓雾,他嘴唇动了动,开口问怜枝:“要走么。”
怜枝没有回答他,只是不住地往前走。陆景策又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最终在怜枝靠近时往边上一侧身,为沈怜枝让出了一条宽阔的路,怜枝走出门,眼泪终于不受控地往下坠落,落在地上,下起一场小雨。
可当他即将走远时,身后突生一股力道将他往回拉,那力量将他拉入厢房内:
怜枝的脊背嗑在墙上,他想抬头,却被人遮住了眼睛,那片浓雾覆盖住他的身心——陆景策吻住了他。
这个吻苦咸无比,沈怜枝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咸,与陆景策唇齿中的血腥。这个绝望的吻让怜枝不由想起当初他要去和亲时,陆景策闯入婚轿中的那个离别之吻。
与那次不同的时,这回的他们二人,比那一次碎的更加彻底。
沈怜枝的双手撑在陆景策胸前,他用尽全力地往前推,陆景策便紧捏着他的手腕往反方向拉开,沈怜枝的手腕被他捏的发痛。
他毫不留情地在陆景策唇上咬了一口,更为浓郁的血味流淌在二人唇齿之间,一道血痕顺着陆景策的唇角滑落,又一滴滴地落在沈怜枝尖瘦的下巴上。
“怜枝。”
陆景策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种苦涩的味道萦绕在他心头,他看着沈怜枝死寂一片的眼睛,一颗心像被蚁虫密密麻麻地啃噬着,他的喉结上下滚了一滚,下颌变得很酸涩。
“我有时候,真的很恨你。”
他只留下这样一句话,而后松开了攥着沈怜枝的手腕,转身离开了,沈怜枝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逐渐变小、逐渐变得模糊的背影。
随着陆景策的离开,他也像在无形之中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道,怜枝颓然地、缓慢地落在地上,眼睛干的发痛——已经再没有眼泪淌出来了。
天黑之前,怜枝只身一人离开了楚王府,去了,又或者是回到了他自己的王府。
怜枝大病一场。
奴才敲了半天的门,可怜枝房内却没有半点儿人声,那奴才颇觉奇怪,大着胆子推开门进去,却见怜枝跟个虾米似的蜷缩在床榻上,被子紧裹着,整个人还在不住地颤抖,面上苍白一片,额上尽是冷汗。
那奴才大惊,忙差人去请太医,这帮奴才都是陆景策为沈怜枝精挑万选过的,有几个机灵的,跑到陆景策那儿同他说了安王染病的事。
陆景策那会儿正在看书,见人闯进来了,眉心轻轻皱着,似有些不悦,他眼也没抬,只淡淡问,“怎么了?”
“安王殿下,病倒了……”那奴才有些惶急地跪在地上道,“病得厉害,浑身发抖呢,殿下……”
他又大着胆子看了陆景策一眼,可陆景策面色半分不动,只是长久地凝视着面前的那一页纸。
他就定在那里,不说也不动,像一尊华美的石像,那也纸看了将近有半柱香的功夫,最终陆景策合上书,负手而立道:“去库房中找些好的药材为安王送去罢。”
那奴才愣住了:“只是如此?”
陆景策没回话,算是默认了。
最终那奴才带着一马车的灵丹妙药悻悻地走了,陆景策在楚王府门口目送着那马车离开,正要回首时却见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人——是华阳长公主。
长公主的脸色算不得好看,陆景策看到她,自觉地低下了头:“母亲。”
华阳垂在身边的手细微地颤抖着,她急促地喘息了一会儿,这才有些艰难地平复下心来,“陆景策。”
“你就非要这么做?你为什么就不肯退让一步?你明明知道他是为什么病倒的——你以为他缺那些人参灵芝?你跟怜枝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不懂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
“可是我呢?!”陆景策骤然抬起头来,华阳的话被迫被他打算了,他凄凄笑道,“我想要的呢?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呢?谁来给我,谁来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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