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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神尊更信任祝玄神君,我却不同。”池滢盯着那朵越来越淡的幻缘花,声音很轻。
玉清园发生的一切犹历历在目,书精变成吉光神兽,把季疆踏于蹄下的那一幕如此熟悉,一瞬间就唤起她幼年时的久远回忆,她也忽然间醒悟到,季疆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感究竟是什么。
青鸾族的池滢公主与天帝太子重羲是最亲密的儿时玩伴,只是吉灯少君殒命后,重羲便被天帝关进秋晖园,从此池滢再也没见过他,后来大劫降临,都说重羲已陨灭其中,她还为此哭过好一阵子。
莫非他没有陨灭?这个假设十分荒诞,然而吉灯少君都能重获新生,重羲为何不能?
池滢一下便接受了这个假设。
季疆当然就是重羲,曾经他的很多举动都让池滢不解,但现在她明白了。
青鸾族飞来横祸那天,季疆救下她一定是为了给源明帝君添堵,顺便制衡;将假太子和乙槐切成碎片的那条奇异黑龙多半是他驱使仙兔弄出来的,而仙兔则是他从自己手里骗走的。
曾经的天界太子隐藏身份,肯定是有自己的规划筹谋;不与自己相认,当然也有他的想法,池滢不在乎,季疆的私心属于季疆,池滢只在乎池滢的想法。
就好像知道复仇该慢慢来,可她不乐意这样选,对她来说,知道什么与选择什么从来不是一回事。
她现在要季疆不生幻缘,不受天罚,至于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你们不信他,我信。”池滢低声道,“我相信季疆神君,所以不劳二位浪费神力,我来。”
*
乱哄哄的秋晖园已恢复往日宁静,染血的地面被细细冲洗,那快如闪电的仙丹精也重新被上了乌金锁神镣,暂时安置在偏殿。
正殿内静悄悄的,重羲俯在帝后膝头,像是睡着了。
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宁,算算日子,其实母亲也不过数月没来,可他就是觉得已有千万年不曾见她。
母亲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都是些琐碎小事,重羲听着听着,渐渐真要睡着,忽觉右肩伤处被一只手按住,他立即“哎哟”起来:“我疼。”
母亲没理会他的撒娇,淡道:“疼是活该。我问你,身为天界太子,为何为难一个死物精怪?”
重羲故作诧异:“母亲的意思,我该找个身份高贵的来为难才好?”
母亲依旧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语气冷淡:“你又不是没做过。”
重羲微微一愣,母亲的手轻轻抚在了面颊上,柔软的头发丝云一般包裹着耳朵,声音温柔得像梦:“为什么?你是真的喜欢折磨虐待旁人?手上染了血,耳朵里听见惨叫,又或者被别人反击,伤得血淋淋,真的让你高兴?”
……不,或许并不是。
重羲闭上眼睛,整个身体好像也被柔软的云包裹住了,一切都变得那么轻,连思绪也轻了。
他自小是被奉承过来的,骄纵放肆一下,在他来说从来不是大事,也并不会带来什么真正的愉悦,他想做便做了,想不起便也放过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唯独仙丹那样特殊?
脑海里波光潋滟,摇曳出一道模糊身影,衣袂翻卷,青丝凌乱,她眼里同时藏了燃烧的火与冷凝的冰,好像神魂里所有的力量都在瞬间绽放爆发出来,是因为他,这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因为他。
难以磨灭,他被那一刻纠缠,竭力追逐。
若那是因为极致的恨而迸发,那就恨他,用尽所有力气恨他。
“我想起你第一次欣赏妙成昙花的情形。”母亲的声音像是从梦里传来,“花败成泥后,你捧着那团泥呆了三天,也没找着再让它开一次花的办法。”
重羲低声道:“可是……我多种些,不就能多看几次了?”
母亲柔声问他:“真的一样吗?你后来种了数以万计的妙成昙花,有哪一朵带给过你相同的感觉?”
重羲只觉脑海里像是一层雾突然被揭开,无数画面与经历潮水般涌来,应接不暇。
对了……这么多年,他确实种过无数妙成昙花,也找过许多次相似的眼睛,直到遇见肃霜……吉灯少君……
母亲的声音慢慢也像氤氲雾气一样消散:“自己好好想想,你真想要她的恨吗?花开一次成泥,太极致的从来都不会久留,她若是花,何必一定是妙成昙花。”
重羲忽觉不对,骤然睁开眼,果然母亲的身影像烟一样缓缓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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