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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安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之前我一直在惦记着那道声音,一路跟来,没有顾得上多想。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从这里到水帘洞的入口,距离很远,除非那种凄惨痛苦的喊叫声是不停移动着的,否则我们在洞外就不可能听到。
而且这么一说,我对那种声音又有了新的想法,声音听起来模糊又真切,细细的回味,总觉得它有点飘渺。当然,这不能排除因为地势和空间的影响,导致声波在传导中出现了变化。反正我的心里已经不再平静,站在巨大裂痕的边缘,左右琢磨。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退回去吗?”范团在旁边问道。
“不用。”老安朝裂痕下面望了一眼,道:“如果这条路必须要走,那就走下去。”
老神棍的喊叫声仍然在不断的响起,裂痕之下,是一道规模很大的地层断裂带。密密麻麻的脚手架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八渡古寨的人在这里经营了不止一代,这种规模的脚手架不是二三十年就能搭建出来的。
老安的判断可能对我们来说不是个好消息,但我不再继续想下去了,有些事情就如他所说,尽管知道危险,却不得不做下去,如果仅仅要逃避保命,那还不如干脆不来八渡古寨。
我们开始尝试着朝下面爬,这种脚手架的构造有些复杂,不过正因为这样,人爬在上面的时候即便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偶尔失手,也不会马上就自由落体般的掉下去。然而当我跟着老安朝下面爬了大概有六七米左右,随即产生了一种感觉,我感觉就在这下方的黑暗里面,有不止一双眼睛正窥视着我。
这种感觉很不好,却无法逃避,越朝下走,脚手架的规模就越大,痕迹也越陈旧。八渡古寨的人口始终不多,因为大部分初生的婴儿都被他们的陋习给弄死了,这让我联想到,估计很多年以来,除了维持日常生活必要的生产之外,他们几乎把所有的人力物力都来修筑这些脚手架了。
“老安。”我爬着爬着就想起一些事情,尽管对老安还是心存芥蒂,不过这个时候不能太计较,所以事情还是得和他讨论商量:“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得到的一些信息吗?”
“你指的是哪方面?”
“关于八渡古寨的来历。”我道,从老彝人还有果基穆布的讲述中我们得知过,八渡古寨里面的人其实不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彝人,他们是外来的,跟八渡古寨最早的主人,也就是彝人进行了长时间的斗争,最终才把彝人彻底赶走,占据了他们的寨子。当我看到深邃的底层断裂带,还有这些前后维持了很多年才修出的脚手架,就觉得八渡古寨的祖先占据这个寨子是不是别有用意?黔西南地域那么广阔,人口又稀少,完全犯不上跟人打打杀杀的争抢地盘,无主的地多的是。
老安说不出更新的见解,但是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认为八渡古寨的祖先抢夺这块地,一定有特殊的用意。
“凡事皆有因果的。”老安道:“你说的或许有道理,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无缘无故的事。你所看到的,有时候只是果,所以会让人迷茫,但只要你找到了真正的因,就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没有读过书的粗人。”
我本来想用这种交谈方式来减缓心理的压力,老安有时候说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刚刚说了两句,我们几乎同时听到了一阵很轻微的声音,那种声音就好像是一根很长的铁链子在某个地方被人拖动了。我不知道复杂的脚手架之间有没有什么机括,古老又巨大的机括结构中一般都会用到粗长的铁索。
那种声音突如其来,而且距离好像非常近,我们在攀爬的时候,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脚下,唯恐会失足。当我抬起头左右观察的一瞬间,从脚手架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衣领子。
这一抓并不能把我怎么样,也不会导致生命危险,但可以想象一下,那样的感觉几乎能把人活活吓昏过去。手电还在我身上,借着光线,我看到了那只手,很枯瘦,皮包着骨头,好像一只饿死鬼。
紧跟着,我又看到了这只手的主人,他和我之间隔着几根手指那么粗的钢筋,眼神直盯盯的望着我。他的形体和手一样,几乎没有肉,完全像一副由皮肤包裹着的骷髅,双颊深陷,眼窝子深的足能倒进去半杯水。我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瞬间直立起来,条件反射似的把手电插在腰里,一手紧紧抓着钢筋,一手闪电般的掏出刀子,用力朝面前的手割下去。
这个躲在脚手架里饿死鬼一样的人反应很迅,刀刃刚刚触及到他的皮肤,他就飞快的缩回手,但是迟了一点,尽管他很快,不过手臂上还是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鲜血飞溅。那人的脸估计有很久都没有洗过了,结着一层污泥油垢,他一下子退到了我暂时不能触及的地方,脸上露出一个说不清痛苦还是怎么样的表情。
之后,他咧嘴露出一个很古怪的笑,我看到他的牙齿掉了几颗,反正这样子让人看着就想打冷战。范团和老安都有了反应,不过情况暂时并不至于让我手足无措,所以他们都不算太慌。然后,我听见这个人叽里咕噜的冒出一句话,那肯定是汉语,但是因为地域的偏差,口音跟北方人差距太大,猛然听上去,稀里糊涂的,但是回过神一想,他好像在说,你们死定了。
他躲在几根钢筋和木头交织的屏障后面,我够不着他。这个人身体一动,我就又听到那种微微的铁链碰撞的声音,定神一看,他身上有一根手指头那么粗,非常长的铁索,铁索在他腰上缠了好几圈,不知道另一端在什么地方。这个鬼一样的人咧着失缺了几颗牙齿的嘴巴,猛然用力拉动腰上缠着的铁链,哗啦声大作,复杂的脚手架内部肯定随着他的拖动产生了什么反应,很多金属相互碰撞之后出的叮咚声不断的响起。
一瞬间,远近到处都是铁索被抖动的声响,让人怀疑这里锁着无数个跟眼前饿死鬼一般的人。范团马上警觉了,停止向下,飞快的爬到苏小蒙身边,我和老安也想相互靠近一些,以免意外生的时候不能相互照应。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是还没等真正凑到一起,从我头顶上突然就跳下来一团黑黝黝的东西。我的一只手必须要抓着脚手架才不至于掉落,这样一来,抵抗能力就被减弱了一些。我大概分辨着那团东西掉下来的轨迹,缩脖子朝里面贴了贴,想避过去,但没想到那团东西竟然是活的,一把抓住我的头,巨大的惯力差点把我带下去,我双手抓着眼前的钢筋,脑袋忍不住朝后一仰。
与此同时,几个人全部遭到了袭击,铁索碰撞声在周围每一个角落里来回的回响,我听到乱七八糟的吱吱声,好像一大群老鼠从地洞里面钻出来一样。这样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就浑身冷,而且,抓着我头的那团东西还在不停的朝下使劲坠,想把我带下去。我暂时看不到那是什么,然而对这种感觉相当抵触,我腾出一只手,朝后一抓,感觉抓到了一团乱糟糟的毛。
那时候什么都顾不上想了,我猛然一力,使劲抓着身后的东西用力朝前面甩去。那东西应该不算太大,但抓着我头抓的很紧,我把它甩向前面的同时,就感觉自己的头也被带掉了一大缕。
砰......
那东西被硬生生的甩到前面的几根钢筋上,叽喳乱叫,它可能也被这一下给撞的晕,失手掉落下去,但是这东西身上缠着一根不太粗的铁链子,链子搭在木头和铁网上面,吊着那东西来回晃悠了几下。
这一刻,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什么。那好像是一种很奇怪的猴子,脑袋特别大,小胳膊小腿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看上去滑稽但又阴森。被我甩出去的猴子晃了几下之后恢复了意识,抬手抓着脚手架,飞快的又爬了上来。
前后全部都是这种大头猴子的叫声,不知道有多少只,一下子把我们几个人给围住了。我应付的很吃力,当时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只去而复返的猴子身上,冷不防从眼前的脚手架缝隙里探出一只猴爪子,在我额头上抓了一把。
我怀疑这种大头猴子是八渡古寨的人豢养出来的,攻击性很强,而且爪子应该被磨过,无比尖利,一把抓过来,几乎从我脸上抓掉一块肉,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差点糊住眼睛,我擦都来不及擦,伸手抓住那只大头猴子身上的铁链,死命的朝外拉,大头猴子被卡在两根钢筋狭窄的缝隙间,手脚身子都被拉出来了,只剩那颗大头卡着过不来,我毫不手软,手上一加力,大头猴子的脖子肯定被卡断了,露在外面的两条腿病态般的抽搐了几下,随后就软塌塌的垂了下来。
这时候,上面的苏小蒙出一声惊叫,而且妞妞也开始咿呀咿呀的乱喊起来,她能震住铁甲人,完全是因为那些昆仑奴来自她的老家,但是对于这些大头猴子,妞妞浑然无力。我抹掉脸上的血,抬头看过去,苏小蒙和范团的处境很不妙,被十来只大头猴子上下围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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