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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眼中的冰冷几乎要凝成实体,声音低哑,不容置喙,“顾淮,救驾有功,擢为殿前司指挥使!”
顾淮在一旁顺眉听着,唇角浮现?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下意识提醒道:“皇上,还有臣的妻子。”
“对,对,安乐郡主?”皇帝踱步,眼中慌乱,“封!也封!封为永安郡夫人!”
殿外尽是顾淮的人。
皇帝抓着顾淮胳膊的手忍不住颤抖,他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视顾淮为救命稻草,自然?对他百依百顺。
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东西,顾淮敛眸笑了笑,“皇上,您受伤了,先歇着罢。余下的事,臣来?处理。”
顾淮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轻轻按着皇帝的腕子,可于皇帝而言,却似悬而不落的刀在头顶摇晃。
他看着顾淮眸底火光明明灭灭,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此时两人离得这么近,一个是连皇子都敢杀的武官,一个是养尊处优、如今瘦如白骨的皇帝。皇帝知?道,如果顾淮想,此刻他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拧断他的脖子。
皇帝不敢赌,他只得颤巍巍点点头?,仿若苍老了二十岁一般,躬下身躯。
“是,是啊,都交由爱卿。朕乏了,该下去歇息了。”皇帝眼中最后一点清明渐渐湮灭,方才不知?躲到哪里的萧宁此刻窜出,连忙扶着他的小臂,“皇上,该用?药了。”
经此一战,皇帝彻底病倒了。
永昌朝臣唯顾淮马首是瞻,二皇子党与其分?庭抗争。蛮夷叛党余孽悉数下狱,当日宴上,跟在李玮身后的侍卫被视为叛党二把手。
李琰一派坚持将其斩首示众,以平民愤,顾淮却以皇帝尚在病中,不得擅自处置为由,不肯将其斩首。
无奈,那个叛党侍卫只得被戴上枷锁,吊在东华门门口。
他正对着东华门跪,锁链紧紧扣在他的手腕,将连接处磨得血肉模糊。链子的长度很巧,将他不上不下地吊起,让他坐不实、跪不直,精神时刻处于一个高度紧绷的状态。
满天大雪飘落,寒凉彻骨,柳安予披着斗篷,抱着手炉,尚且还冻得直哆嗦,她只搭了那人一眼,便嚇得酸牙,“他就穿这点?这般折磨着,倒还不如斩首弃市,死了一了百了。”她今个是来?谢恩的,身着诰命大袖翟衣。
头?上的串珠坠子随着步子轻轻摇曳,霞帔披身,繁复的绣样衬着她清丽的容颜惊为天人,琥珀般的眸子被雪映出冷意,宛如神仙妃子从画中步出。
她冠上的宝石好似赝品,透亮的双眸才是真迹。
柳安予如霜的眸搭在那罪恶的人身上,带着悲悯,罪犯好似有所察觉,艰难地抬起头?,甩了甩浑浑噩噩的脑,与她对视。
一双清澈的眸。
雪粒滚到他被血染得暗红的囚衣,与他躯体的温度融为一体。
“他叫什么名??”柳安予不由得问。
青荷被那人脸上的长疤嚇了一跳,连忙拽着柳安予赶紧走,避开?眸子小声道:“不知?道,好像是个哑巴,怎么严刑拷打都不说话。”
柳安予的眸子暗了暗,没有再继续说话。
谢恩只是个胡乱的由头?。
柳安予真正想干的,是来?看一看皇帝的状况。
她由着青荷为她解下斗篷,接过笏板恭敬上前。
顾淮带刀侍在一旁,人虽站得笔直,眸子却时刻黏在柳安予身上。
柳安予视若无睹,款款跪地行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免,免礼。”摧枯拉朽般沙哑的声音从皇帝的喉咙中挤出,柳安予讶异一瞬。
她不动声色地抬眸,扫向?床榻,却见?榻上那人宛若一具骨架,两腮凹陷,挂不上一点肉。两颗眼珠仿若随时要跳出来?,缓慢地转动着。
萧宁躬身端出一个小盒,一颗颗滚圆的黑色药丸摆在盒中,萧宁隔着帕子捏起一粒,侍候皇帝服下。
皇帝一看见?药丸,就如在漠中已经徒步行走了十余天的流浪儿,看见?了水源,如饥似渴地将药丸吞下。
那药丸仿佛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只一颗下肚,便让皇帝□□,如获新生。
柳安予心尖微动,出了殿与顾淮并肩站在廊下时,不由得默了下去。
顾淮伸手去接雪,轻飘飘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很快便被他滚热的温度灼化成一滩水渍,他弯了弯唇,温声道:“其实你不用?多跑这一趟,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问我。”
“问你?”柳安予短促地笑了一声,从鼻腔中喷出热气,“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可以好到,我可以随意使唤您了吗?”
她说话向?来?不留情,顾淮也不恼,只一个劲儿地笑,刻意避开?她言语中的利刃,“我们?怎么了?我们?关系不好么?”
他抱着胳膊歪头?冲她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身上的官袍霸气,衬出点痞气,“我倒觉得我们?关系好得很,好到可以盖一床被子。”
“你滚!”柳安予不由得染上一抹羞怯,咬牙狠狠跺了他一脚。
顾淮被她猝不及防的一脚攻到,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抱着脚原地转圈跳,“嘶——疼疼疼!!”
“嘁。”柳安予赏他一个冷笑,优雅地理好袍子,眸中染上点微不可查的笑意,“讲真的,那药是什么?”
65遗诏
“还记得小泉子?吗?”顾淮倚着廊柱,不?答反问,勾起一撮头发在指尖绕啊绕。
顾淮的发质柔软,像长长的小猫毛,在他指尖勾勾搭搭。
小猫毛,多贴切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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