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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拳打去,对方并不生受,而能轻轻绕开,于侧面使力。
谢砚之又说:“庭老师的事,解决了吗?”
“也没什么可以去解决的吧。那篇新闻发都发了,也算是实情。”庭见秋面上已无波澜,像在说着与己无关的闲事,“惠子给我发了很多消息,说她只是对我成长的家庭环境好奇,去查了一下,文章不是她写的,她只是提供过一些材料……”
谢砚之淡声:“你信吗?”
“我没有回复她。”庭见秋一顿,“比起她,更让我发愁的是我妈。”
她解锁手机,点开和季芳宴的聊天框,递到谢砚之面前——
季芳宴:“回家吧,不要下了,不要再让他难看了。”
谢砚之知道这句话对庭见秋而言有多残忍。他不置评价,抬起眼来,看着她,等她的回应。
庭见秋收回手机,当着谢砚之的面,敲下给季芳宴的回复:
“老妈,我会把最后一局棋下完,我会下赢。我放弃了,那才是让老爸难看。”
短刀流“你要把言宜歌,拖到你的棋中……
赛程第四日晚,夜如泼墨,细雨斜侵。
庭见秋踏破一汪汪被路灯映照得格外澄明的积水,回到江陵棋院。
赵良甫知道她要来,已经在棋院门口等着了。
收到庭见秋说打算回棋院一趟的消息,赵良甫本能地以为,是为了那一则新闻,孩子伤心了,想和父亲的老朋友聊一聊。他向来严厉,谈心不是他的强项,搜肠刮肚地攒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可庭见秋发上蒙着细碎的雨珠,浑身寒意,进门便说:
“赵老师,我明天要应战言宜歌三段,有许多自己解不透的地方,请您帮我看看棋谱,商量一下战术。”
赵良甫一愣:“你父亲的事……”
庭见秋眼底带着倦意,却因坚定而显得神采奕奕:“老师,现在我只想下好明天的棋。”
赵良甫叹道:“好!”
楼梯口,丛遇英、关建伟、小文与小悦,还有在江陵棋院学棋的两个月里,庭见秋新结识的那么多小棋友——有的已经穿上了睡衣,显然是睡了一半被喊起来——都纷纷从三楼与四楼下来,站成一座敦实的小孩山,隔着不远,眼巴巴地呆望着庭见秋,一副想帮助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一群小不点,竟然还在担心她。
庭见秋没由来地眼底一酸,向孩子们用力招了招手:
“十点多了,都快去睡觉,再不睡觉长不高啊。”
十岁左右的孩子都走了,剩了丛遇英、关建伟和几个十五六岁的冲段少年,仍乖乖地站在楼梯口。都是棋院里下棋最好、最有希望定段的孩子。
关建伟解释说:“多几个人一起想棋,思路能更开阔一点。”
丛遇英呲牙笑道:“这种关键时候,小庭姐姐还是得靠我嘛。”
这回喊姐姐,倒是挺顺,没咬着舌头。
庭见秋感念地点了点头。
赵良甫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搬出棋盘,庭见秋在棋桌上,摆出她挑选过的言宜歌最突出的几局棋。一旁几名小棋手,也顾不上在老师面前谨言,七嘴八舌地提出自己的观点,性急的甚至直接上手试棋,盘面上落了好几只小手,乱成一团,却又演生出了不少奇妙的变化。
言宜歌棋风稳健,攻防一体,每一子都稳扎稳打,周密坚实。与谢砚之师出一脉的她,最突出也最难得的就是大局观念。对上这种棋手,越是追求战斗,越是容易在不知不觉中陷于蜗角之争,最终在全局中处于被动。
然而偏偏能令她溃乱崩盘的,也只有乱战。
几局棋,摆至天边泛明。赵良甫手边堆满烟蒂,如战场劫灰。庭见秋两眼熬得通红,仍在棋桌前坐得笔直,注视棋局。年纪小的棋手已蹲在墙边打起瞌睡来,只剩丛遇英和关建伟,分别坐在赵良甫、庭见秋身侧,小声又紧张地讨论。
七点,小文和小悦在街边打包了庭见秋最爱吃的油条糍粑,配豆腐脑加致死量的红糖,打包送来。
正好在棋桌边僵坐一宿的赵良甫和庭见秋起身,赵良甫如兄父般劝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布局能做的有限,还需要你中盘随机应变。
“你记住:不要寄希望于势如破竹的强攻,令对手一战不起。围棋是你来我往,是沟通,是协商。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你要耐心和她拉锯,谨慎地计算,纤毫之间见胜负。
“无论如何,谁主导局面,谁就能赢棋,你要把言宜歌,拖到你的棋中去。”
庭见秋认真而又用力地点头:“记住了,老师。”
小文把暖乎乎的早餐塞到她的手心里。
小悦扑上来,像一只小考拉一样薅着她的腰:
“小庭姐姐,你下赢言宜歌三段,就是我的新偶像啦。”
庭见秋答应:“我会努力的。”
吃过早饭,庭见秋又回寝室洗澡,换了一套干净的正装。收拾齐整,穿着庄重得体,既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棋局的尊重。老爸过世多年,但他嘱咐的行棋礼仪,庭见秋还是没有忘记半个字。
更何况,昨晚,谢颖在亲自公示抽签名单的时候,还强调说:目前积分最高的言宜歌和庭见秋之间的对局,将在大厅里实时展出,欢迎广大棋友和媒体朋友们,一起观棋,静候新一届世界女子邀请赛的冠亚军的诞生。
——庭见秋将背负着父亲的丑闻,站在媒体充满怀疑的长枪短炮前,下出这关键性的一盘棋。
清晨,八时三刻,江陵市云收雨霁,晴光如刃,刺破纤薄的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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