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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则鸣的事昨日就传开了,还得益于蒋则鸣晕血,昨日掷下斩立决的牌子后,他就被那一地的头颅和血吓到腿软,下台时跌了一跤,还是被裴邵遣人送回去的,一时间便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他监斩的事也跟着满朝皆知了。
现在三三两两聚集在太和殿外的人,恐怕都在议论此事。
闻嘉煜忽然就开了口,“监斩是殿前司的事,蒋大人近来与殿帅走得近,想来这公事上也是不分你我,不过说来也是,毕竟都是工部的差事,哪里就那么较真了。”
此话一出,免不得引起各方琢磨。噫,这不是刚好就站着个工部的吗,众人于是纷纷向闻嘉煜打听起了细节。
闻嘉煜笑了笑,仿佛是扛不住这些个热情的眼神,不得已才说:“公主一个女子,又不熟知工部章程,少不得要人配合。工部上下皆以蒋大人为首,我等也不敢懈怠啊,一会儿散了朝,还得回办差大院听公主的吩咐呢。”
不远处的沈文芥手持玉笏听了一耳朵,忍不住瞥了闻嘉煜一眼,这人好会说话,单看每句话都没问题,可并在一起说,便引出了别的意思。
如此一来,这也算是把蒋则鸣往公主那里推了一把,但这闻嘉煜是图什么?
就算许敬卿因此把蒋则鸣拉下马,闻嘉煜这年纪轻轻的,工部尚书的位置也不可能轮到他来做,届时在换个勤勉肯办事的长官,他岂非更难往上升。
难道他真是想帮公主?
沈文芥正揣度着,方才还热闹的人群忽地一静,他转头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就见不远处蒋则鸣与裴邵缓缓走来。
两人有说有笑的,仿佛真的很有交情。
但没人仔细看,其实说笑的只有裴邵一人,蒋则鸣此时的脸色并不算好。
早朝时,蒋则鸣果然被以许敬卿为首的部分官吏针对了。他这些年于公务上懒怠,但因为手底下还有个能办实事的康博承,所以政绩上勉强能糊弄过去,他又不站派别不沾党争,也没谁吃饱了撑着针对他,今日倒好,一张嘴接着一张嘴,全都是数落他的话。
眼看就要把这回行宫坍塌一并安在他头上时,殿外倏地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报——”
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跪在了大殿中央。
龙椅上的皇帝抖地一个激灵,险些没摁住自己跳了起来。
说实在话,程峥如今经不起吓,他抓住龙椅的把手,下意识屏住呼吸,轻声问:“又出什么事了?”
只听那太监欣喜若狂道:“是卫小将军,卫小将军回来了!”
然而话音落地,却是右列最前方、一早上都在浑水摸鱼的张吉先开了口,“当真?!”
……
卫嶙回京比预计要晚了二十多日,是因为在路上遇到了鄞王的袭击,好在只是小股兵力,尚能应对,只是卫嶙受了伤,未免造成军中恐慌,他是咬牙强撑着回了京,刚过城门人就倒下了。
程峥在政事堂听过详情,露出关怀的神色,说:“可有大碍?”
那报事的人说:“伤在腰上,只怕要卧床将养好一阵。”
程峥叹了一声,说:“此番卫嶙功不可没,叫他好好歇着,待伤养好了朕必有重赏!”
下首的裴邵闻言掀了掀眼皮,显然是在等程峥再说点什么。何进林死了,虽然没人关心何进林的死活,但他空出来的军职需要有人顶上,程峥对此心知肚明,可他偏偏没提这事,此时对上裴邵没有情绪的目光,程峥紧张地咽了下唾沫,说:“先散了吧,张尚书留下。”
卫嶙在京中有自己的小宅子,但这回伤势太重,他被直接抬进了裴府。宫里的太医来过一趟,和太医同时抵达的,还有一箱宫里赏赐的黄金。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程峥这回出手阔绰,整整一箱的黄金,陆楹送程慕宁回来时恰巧撞见,眼都看直了。
程慕宁见状笑了下,说:“陆姑娘若与我做朋友,我能给你的,绝不止这些。”
她现在连弯都不绕了,话说得很直白,陆楹脸上羡慕的表情陡然一收,仿佛听不懂程慕宁的话,说:“公主说笑了,公主乃天潢贵胄,哪里是臣女一届粗人能与之交友的。”
陆楹说罢,朝程慕宁拱了拱手,“家弟还等着用饭呢,臣女便先告辞了。”
程慕宁也没有拦她,只轻轻点了下头,侧身让她走了。
然而陆楹一走,程慕宁唇畔的弧度便淡了下来。这么短的时间,武德侯的金库尚未充入国库,这箱黄金只可能出自程峥手里,她沉默片刻,说:“看来我低估了圣上的私库。”
裴邵大抵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不算低估,这的确是他最后的家当。”
禁军戍守整个皇宫,武德侯送进宫多少钱,裴邵心里大概有个数。
程慕宁拣起两根金条,随意地敲击了一下,只听“噹”地一声清脆悦耳,“这是圣上用来哄你的。”
没有给卫嶙安排上步军司的职务,转头送来了一箱黄金,显而易见,程峥仍不想把调度禁军的权力再分给裴邵,他早就对裴邵起了防备之心。
水满则溢,裴邵和许敬卿一样,时日一长,都成了程峥的心头刺。但偏偏程峥又畏惧,不敢真的撕破脸,对许敬卿他假手他人,对裴邵,则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程慕宁见裴邵不说话,侧目道:“这个,你要收吗?”
“为什么不要?”裴邵将程慕宁手里的两根金条原样放回去,“公主不知道,殿前司也很缺钱。”
养兵的确很费钱,且宫里宫外的走动,裴邵也需要上下打点。许敬卿有武德侯这个金库,但裴邵没有,头两年他过得十分艰难,几乎全靠朔东的补贴和程峥时不时的赏赐,毕竟他那点俸禄,也就够养几个近侍,好在后来刘翁把产业置办起来了,裴邵手头才稍稍宽裕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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