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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阿吉塞（第1页）

“喂！那银镖就没挨着你，你装什么死？还想讹小爷？”曾不悔见状，登时怒不可遏，他确信方才几镖皆中于暗处黑影，即便他如今实力不济，也断然没有误伤的道理。

只是随着那僧人倒地，他手中油灯顷刻翻倒。

只听“呲啦”一声，烈火如蟒，霎时间吞噬周遭枯草，那花香伴着热浪袭面而来，隐隐夹杂着一股焦熟异味。

四壁亮起，曾不悔抬目一看，满地尸，却无一不插着银镖，他这才明白那杀戮之梦竟是真的——原来那怪人循声而来，本欲将他瓜分而食，可他阴差阳错，竟将那些怪人当作西夷，连番屠戮，这才不至于死在他们利齿之下。

而那焦香味，正是自这尸燃烧散而出。

无暇他顾，曾不悔怒极反笑道：

“蠢和尚，说你蠢你还真蠢！你要找死，也别拉上小爷！”

对方并无回应，骂归骂，曾不悔却再不敢耽搁，三两步掠去。但见般若紫阳果真昏迷，他只得拍拍对方的脸：

“喂！和尚！醒醒！”

可是见他双目紧闭，满面血垢，曾不悔莫名一慌，伸手探他鼻息，觉对方原来只是力竭而昏，这才安下心，将其带至安全之所。

好在方才那怪物吃痛退却，此时又遇上烈火，一时半刻倒是不敢靠近。

满室尸凌乱不堪，于身后火海之中呲啦作响。空旷幽隧之中，曾不悔不由回望一眼，累累白骨，不知此处曾死了多少人，倘若不是那和尚，恐怕自己也会在此添作一副。

待曾不悔替般若紫阳运功疗伤，终于歇了口气。此时坐下，他只觉思绪纷乱。

破庙，塔林，洞隧，异花，狂僧人如今却又困住这火海之旁，险些被其烧死。如今回想起来，那和尚独自离去，难道是早有所察？

可他若想避祸，孤身一人，为何又要折返这洞窟之中？

还是说这和尚原本就是要抛下他与盈盈姑娘，独自涉险？

对了，还有梦中曾见到的自称羽的姑娘与那玉姓女人，分明正是秋盈盈与他二人前日里跟踪的商队老板，更是妙音阁头牌玉翩翩——妙音三绝中的两人都同时出现在此处，难不成只是巧合？

曾不悔心底一寒，终于回过味来。原来那和尚所说的身边之危，竟是在暗指秋盈盈？彼时曾不悔一心牵挂美人，却未曾想到这一环。如今想起那秋盈盈此前那迥异言行，还有梦中她所说的仙草之事看来眼下种种谜团，还要与这和尚问问明白。奈何这和尚如今倒是一睡了之，只能留他独自忧虑。

横竖想不明白，他抓了抓头，心烦意乱。

镜壁剔透，此时歇了一口气，曾不悔终于转目望去，借镜自审。借着遥遥火光，镜壁上映出他枯瘦而憔悴的面容，眼窝深陷，目泛赤红，简直与恶鬼无异——难怪那蠢和尚拼着性命也要来笑话他一番。只是短短几日，自己竟至于沦落至此。方才不过是将那和尚背过此处，便感力不从心，这样一副残躯，往后如何还能替殿下卖命？

曾不悔自嘲一笑，眼皮愈坠，竟又有颓然之势。

“阿吉塞，你不认得我了么？”

黑暗之中，烈焰恰到好处地自周遭燃起，将曾不悔困于其中。曾不悔惊起，慌忙四望，却未看见说话之人身在何处。

是方才的火烧过来了？

那火来势汹汹，他几乎闻到自己身上传来的枯焦味。

而方才说话的少年却并未因此止息。

“你忘了，是我教你如何将他们骗入屋中，是我教你如何不动声色地杀死他们，是我教你处理他们的尸。可转眼间，你却要将我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愧疚么”

那少年话语不止，竟恸哭起来。

“呜呜呜阿吉塞，这么多年，你都不敢来看看我。你不知道我一个人，该有多寂寞啊”

那哭声一瞬未歇，只控诉着那名为“阿吉塞”的恶行。

那于暗处说话的少年依旧癫狂。

“阿吉塞，你不敢看我，哈哈哈！承认吧，其实你我并无区别，我们生来就是魔鬼，人人都畏惧痛恨的魔鬼。除了我，没有人希望你诞存于世。”

“笨啊！你把我关在这里有什么用？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永远别想摆脱我！哈哈哈哈！阿吉塞，你逃不掉的！！！”

他哭着哭着，竟又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一面哭，一面笑，简直与疯魔无异。

曾不悔只觉这哭声尖锐无比，仿佛有一千把刀刃齐齐划过玉板，令他不由心烦气躁。他不禁对那“阿吉塞”有些好奇，究竟是何等能人，才能受得住这种疯子的侵扰？

于是他凌空大喝一声：

“别哭了吵死了！”

这一声顿喝，那哭笑声竟瞬而遁形，终于令他耳畔清净。只是还未等他留意周遭变化，面前火焰登时攀上他的衣衫，竟就这样将他从头到脚烧了个干净——这种感觉颇为奇诡，眼见着自己的血肉与身躯纷纷化作灰烬，曾不悔并无半点疼痛。而烧到最后，他却只剩下一颗头颅。

火焰止息，面前是一僧人背影。僧人盘膝静坐，似是对身旁一切浑然不觉。

“你是谁？”曾不悔问道。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一心。不过，施主也可以唤我俗家名姓，般若紫阳。”那僧人未曾睁眼，只竖掌招呼道。

曾不悔心中隐隐觉得怪异，因着这僧人分明气息平稳，他却自其身上觉察出几分沉沉死寂，仿佛在他眼中的一切尽是虚无。

“不对，你不是般若紫阳。”曾不悔眸光一动，“你是阿吉塞。”

形貌无异，言谈举止无异，而无论如何都无法遮掩的，却是他自肺腑的对世间万物的恶意。

寂灭，空无。

恐怕此时此刻，于他面前的曾不悔与路边一团烂肉也并无差别。

“——我即是他，他即是我。于世人而言，既是妖孽，又有何异？”

那僧人倏然望向曾不悔，曾不悔只觉随着那眸光射来，前梦之中万鬼嘶嚎之声再度响起，那股令人恶寒的凛然杀意又向他侵袭而来。

而伴随着那厉鬼嘶鸣的，则是一段段骇人心魄的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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