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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库周围有人看守,见有人来了,都紧张了起来。长史与领头的一个打扮看起来比别人更好一些的武人模样的人说了几句话,守卫们便将他们迎进去。
随从们将库房里的灯烛点头了,宦官道:“就是这里了,府里已什么痕迹也没发现。”
郑熹这才打开了单子扫了一眼,见上面写了不少东西,估摸价值超过万金,有些物件估件再高一些,这些东西得奔两万金去了——对代王府来说也不算个小数目了。
他将单子给了祝缨。
祝缨正在打量这内库,王府的内库分两层,他们现在身处一层。她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房子还有个二层,进来却没看到楼梯。这里地上铺的是青石板,墙壁也很厚。祝缨往跺了跺脚,长史道:“每块都敲过了,没有空的,没有地道。”
接过单子,她只看得懂上面写着“金一千两,银两千两,夜明珠一对”,剩下的东西看得她有点冒汗——这些玩艺儿她闻所未闻。有些物品的名字还挺长,她也就只认得半截,她不确定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也无法估算这些东西的价值,更不知道这些东西长什么样、堆起来是多么大的一堆。
郑熹看她的样子不轻松,问道:“如何?”
祝缨道:“我得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大,值多少钱,才好弄明白怎么才能将它们偷出去、偷出去后它们会往哪里去。凡招了贼,必有贼赃,有的已销赃脱手了,有的不好出手或许还能查着,这些您都是知道的。”
郑熹目视长史,长史道:“这位小郎君稍待,我等须得再开个单子出来。”
祝缨点点头,又问郑熹:“我能四处看一看么?”
郑熹再看宦官,宦官道:“请。”
祝缨也是头回进这么大个库房,里面纵使遭过贼仍留有许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珍宝,祝缨一时有点眼晕,拿起个杯子问道:“丢失的与这个,大小相仿么?价值如何?”
宦官问道:“小郎君说的是哪一个?丢的杯子有三种,大小形状各不同。”
祝缨叹了口气:“是我想得不周到,您多担待。府上丢的东西有点多,您等我再看看,一并请教。”
又看到了一个贴着封条的小箱子。宦官状似无意地凑上前说:“这里是金子,那边儿还有些银子。”
一千两金子,听起来很多,其实也就五两一锭的小金锭二百锭,五两的金条也就是一小条。只要箱子够结实,也就是一小箱的事儿。银子的体积比金子大一些,整体的体积也不算很大。
郑熹问道:“金银上面打上印记了吗?”
宦官道:“有的。”
祝缨在库房里转了一圈,终于明白这二楼是怎么回事了,却是楼板上开了个方口,要往上去的时候再把梯子移过来。她问:“上面也丢东西了吗?”
宦官道:“是呢。”左右看看,才对郑熹道:“七郎不是外人,老奴便说句话实,这楼上楼下都能丢了东西,还能不叫人察觉,郡王很是疑心有内鬼。”
郑熹点点头。
宦官道:“里里外外的人,凡这几天当值的都拿了拷问,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一个个嘴硬得很!”
郑熹道:“拷打朝廷命官,要当心。”
宦官轻笑一声:“有分寸的,不好打得过分的也有办法。”
笑完,他才显出一点点愁来,说:“不管是谁发了这一笔财,日常一前一后都得有些痕迹。一前,是说有了用项,或是好赌欠债,或是有了相好,或是家中有人重病,或是吃了官司得罪人要打点之类。一后,是说生活奢侈,置了田宅、出手阔绰、家人换了新装束等等。没有,都没有什么异常。
七郎知道的,哪家的账目上没一点花头呢?就这些日子,府里查出好几起旁的事儿,一一发落了,只这一个最大的……唉……”
长史又回来了,将一张添过的新单子给了郑熹,后面大致写了个约数的价格。长史道:“唉,除了金银一类,这些用器,日常只是用,咱们谁个会细究它值多少钱呢?只有个约数。”
祝缨老老实实给他作揖,又往楼上看了一回,再下来时她冷静了许多——这个案子,它是有些难度的。
王府内库失窃有些日子了,听宦官之前说的话,就知道这些人或许傲慢但绝不是草包,寻常的搜查手法他们都知道,怀疑的方向也都对。而内库上下留的线索,也几乎可以说没有。除非世上有妖神鬼怪,不然,肯定得是内鬼干的。
她连房顶都检查过了。有些人家失窃,是有贼扒房顶掀瓦,那样外面看不出痕迹来。王府的房子,内库,其结构比一般民房好太多了,还要铺上几层防水隔热的材料,最后再加瓦片。要把这些都扒拉了再下去偷这么多东西还不被人发现,外人是极难做到的。
内鬼,因为贼人就是府里人,在这儿留下痕迹是正常的,无法按照“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脚印”之类的原因锁定谁有嫌疑。
再者,经过这些日子,内库上上下下不知道被搜检了多少遍,收拾完了之后还清点损失,清点完了之后再造册登记、重新安放。王府里的仆人皮绷得紧,生怕上头心情不好迁怒,打扫了不知道多少遍,痕迹几乎都被抹完了。
“追踪”这项本事,在这儿算是废了。
祝缨看了郑熹一眼,想起来郑熹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是有天赋的,还是要学习,要知道你天赋用完了、没用的时候,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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