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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嘶痛。
杨劼倒被惊吓住了,不由自主拽住她,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小声点。”
他差点忘记了,她的亲生父亲也是统正皇帝所杀。
他和她,原来也有相似的地方。
袁黛儿倚靠在杨劼的胸前,不住地抽泣着,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衫。杨劼的眸子里闪过怜悯,轻拍她的肩胛,“你好歹还有母亲,我无父无母,四处飘零无定处,上哪儿哭去?”
袁黛儿的声音变得多情而柔软,“你可以向我倾诉啊,我会帮你,陪你。别人都说我心高气傲,堂堂的三公主……可我只记挂你一个人。杨劼,我看得出来,你与别人不一样。相信我,你以后肯定与别人不同。”
像是什么利锤猛击胸口,一霎时的感觉,杨劼似乎醒悟过来,随即放开了袁黛儿。
曾经那个夏日,阿梨靠在他的胸前,一双清澈的眼带着迷蒙的光,定定地望住他,她说:“少爷,相信我,你以后肯定与别人不同。”
他的阿梨……
那句话,仿佛天荒地老。
他站在那里,乌沉的双眸晦暗不定,神智好像出了窍,默不作声。袁黛儿停止了抽泣,脸上毫不遮掩的深情,她明白,攫取这个男子的心,她必须学会忍耐。
一时谁都不说话,窗外泛着太阳清亮的光芒,丝丝点点撒在他们身上,只有楼下拨打算盘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
良久,杨劼才缓缓开口,“我要出去走走。”
“我陪你去。”袁黛儿毫不犹豫地接口道。
重逢
按照杨劼的指点,袁黛儿的双驾马车穿街过巷,一路奔城南而去。
城南的邰府依旧大门紧锁,此时人迹稀少,晚蝉声声聒噪,似乎在提醒秋天在日日走向深处。隔着高墙,老梨树茂盛的叶片随风抖动,依稀能看见里面飞翘的楼角。
那是紫锦楼吧?
杨劼坐在马车里,透过车帘凝神眺望,看几只乌鸦在树上乱飞,烟色苍茫更显邰府萧索,不由轻叹出声。
明明得不到任何结果,他还是不知不觉又一次来到这里。
或许心里面,有那么一丝的牵绊吧。
袁黛儿不明白杨劼此处驻车的目的,见他眼望着前方黯然失神的样子,便讨好他,“你要是喜欢这里,我陪你走走?”
杨劼摇头,示意车夫,“走吧,去别处。”
拐过清寂的巷子,便到了城南喧哗地段,一股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沿街店铺林立,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这里是往来商旅辐辏云集的地方,新鲜行色应有尽有。
因袁黛儿是男子打扮,两人行走在街面上并不惹人注目。杨劼也被琳琅满目的行货所吸引,加上袁黛儿生就豪爽活泼,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两人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一阵阵曼妙的丝竹清音从巷口传出,西风起处,悬挂的红灯笼在巷口飘扬,那种浓郁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袁黛儿蹙眉,攥着杨劼的袖口想快步经过。
杨劼情知是普通不过的青楼窑子,倒并不在意。可不知为何,在经过的那一刹那,他不经意地朝里面瞟了一眼。
蓦然间,似乎被什么牵扯住,他停止了脚步。
楼里正中结彩花灯间,悬挂着黑底金字的大幅匾额,那三个御笔金字在花影下闪着亮光,尤为醒目。
观香楼。
杨劼定定地盯着那三个字,身不由己地往里面走,袁黛儿在后面干着急,一时忘记如何去阻止他。她眼睁睁看着杨劼走到花厅外,似乎跟守门的打听着什么,接着又出来了。
杨劼自顾自走到河边,那里泊着几条画舫,他张目远眺前方,看那清波涟漪的水面上,隐约有琴声歌声传来。
袁黛儿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不敢上前惊扰他。顺着微风,杨劼头上的束巾飘动,正看见他柔和分明的侧面,袁黛儿突然发觉,杨劼的眸中此时蒙眬得像是受了委屈无处诉的孩子。
须臾,远处悠悠荡来一只小画舫。船靠岸,从舱里出来一名粉黛女子。那女子抬眼便看见了杨劼,愣住了。
“阿梨。”
杨劼几乎嘶哑出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阿梨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此刻才明白不在梦中,半晌,她的脸上露出酸楚的微笑。
“少爷。”
说完这两个字,她已缓缓倚在他的肩膀。杨劼闭上双眼,拥住了她。
袁黛儿清楚地看着这一切,目光复杂交织,变幻迷离。
岸边的一对男女默默相拥,默默地感受着只有他们才能体会得到的酸涩、艰辛,和久别重逢的幸福。
过了良久,阿梨才仰起头,声音有些许的哽咽,“南州的观香楼被烧了,我算是死里逃生。鸨母带着我们投奔她的本家月姐,那匾额虽挂在里面,我们几个却是寄人篱下的。”
杨劼凝视着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能在都城相见也好,你,我,还有伍子……紫锦楼找到了,其实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无济于事,他们都离我而去了。”
他大致说了经过,声音很低,眼光却时不时瞥向不远处的袁黛儿,生怕她听到。阿梨原来专注地听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也看见了袁黛儿。
那时袁黛儿身着男装,阿梨见这位“公子”长得斯文,便问杨劼,“是你朋友?”
杨劼心里一惊,如果此时说明袁黛儿的身份,以阿梨的性子,定会引起误会,于是含糊地应了声。
阿梨面色温和,朝着袁黛儿友善地笑了笑。袁黛儿一愣,随即还给阿梨一个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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