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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雨珠洗礼着大地,快入冬的大雨如凌厉的刀子般划过行人裸露的肌肤。
要说快入冬了还能下这么大的雨就很稀罕了,长元冻得一哆嗦,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眼见这场雨越来越大,他心底暗暗叫苦,原是抢了个好差事,谁料想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雨给他淋成了落汤鸡。
要单他还好,顶多病上一场,怀里的东西要湿了,那他家公子……
寒风刮过,他打了个寒颤,一边加快了脚程。
汉中四面群山环绕,汉江横贯东西,嘉陵江沟通南北,北部秦岭山脉将它与秦都咸阳隔开,故而汉中虽土壤肥沃是大秦征战天下不可或缺的粮仓,却败在车马难行往来商户稀少,如何都展不起来。
离汉中不远的北部不知名的小山丘—一座与郡中格格不入的府宅,在雨雾缭绕中若隐若现。
七尺石砌的三阶复合台基,通体梁柱式建筑,院落坐北朝南,以中轴线上的院落为上,东西层级森严的伫立着数间不同规格的耳房。
侍女推开东侧主室的房门,房室空间不大,一开门就能闻到浓郁的香味,她轻手轻脚关上门,回头确认房中的灯火未被屋外的风雨刮散。
屋里布置干净简洁,两侧分别布置书室与寝室,进门可见堂室中央的小案上架着一张七弦古琴,从琴可见主人经常使用保养得当,转过身子,见一女子跪坐在案几前,一手杯盏一手竹简,房间布置看着该是娇养闺中的大小姐。
芙蓉如面柳如眉,杏眸粉腮半含羞,眉目间的韧劲更添美感。
所谓三分皮上七分皮下,大抵讲的就是这种美人。
女子仰头将盏中液体一饮而下,便将手中的杯盏搁到一旁,继续阅读手中的竹简,至侍女近侧也不抬头。
侍女将她身边香炉中燃尽的香草替换,又为她添满杯盏。
后退两步站定,侍女轻声道:“这是新温好的秬鬯,今日这般大雨,您趁热喝些,可别再着了寒。”
女子点点头,目光不离书简,语气淡淡,“阿岚费心了。”
声音清浅,在雨声衬应下悦耳极了。
阿岚没有再说话,静静等着主子的吩咐。
窗外雨点叮咚敲打门窗,掩不住越来越急的风声。
风雨,更大了。
半个时辰后,搁下手里的书简,身后的阿岚立即走进两步跪地为她按摩僵硬的肩颈。
女子朝窗外瞧了一眼,“雨更大了?”
阿岚动作不停,“是啊。”
端起杯盏,酒水已凉,她微微蹙眉,搁了回去说道:“这么急的倒少见……”
阿岚麻利地换上新的,不及刚出的滚烫,正适入口的温度,闻言应了句是,忍笑道:“这雨来得突然,晌午还是大日头,好些人出去都没准备斗笠,回来淋得一身狼狈。”
女子语气平和的应了声,将辛甜的酒水饮下,袖角浸香,半遮掩着勾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她张口,正想要说什么,忽听廊下传来脚步声,脚步纷杂,由远及近,正向着她的院子而来。
有人来了?
阿岚下意识朝门口方向望去,女子已然搁下杯盏,轻轻拍了拍阿岚的手示意她停下,然后起身整理衣衫,施施然朝门口而去。
身后的阿岚叹了口气,只能跟着主人的脚步,刚到门口,房门就正合时机的打开。
门外的大风、凉气以及渐失了温度的湿气,遇上了温暖芬香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朝里涌,靠门的两盏油灯挣扎着支撑两秒,最终不甘的收起自己的气焰,唯余两束青烟瑟瑟抖。
“公子。”女子垂眼低眉,朝面前的人躬身行礼,她身上的月牙白衣裙被风吹得飒飒,衬得体态翩然,被暖黄的灯火一晃,灿然若仙宫蟾桂。
两名随侍簇拥着一个身量纤弱的清秀公子,他们见主人进屋,迅关上房门,将凛冽的寒风挡在门外。
背后冷风渐消,公子上前两步扶住女子,十分自然的牵起带往案前坐下。
“刚在外面就听到屋里的笑声,在聊什么?”公子声音朗润,眉目含笑着问。
阿岚极有眼色的服侍两位主人坐下,轻手轻脚地点亮那两盏被吹灭的油灯,忽听到公子问话一惊,再度雀跃的焰苗险些燎了她的手。
女子捂嘴轻笑,抬手吩咐阿岚为公子端来秬鬯,一双杏眸如水,像含了春日冬雪初融的春水,又有女儿家特有的俏皮娇俏。
“就是些女儿家的小话,公子想听吗?”
“哦?”公子目光移到面前为自己倒酒的阿岚,平日的他甚少关注她,在女子这种美人衬应下,阿岚无疑不引人注意,今日细瞧,灯火下倒算个清秀温婉的人。
到嘴边的话锋一转,公子喊住要走的阿岚。
“我记得你叫阿岚,对吧。”
阿岚脚步一顿,端着秬鬯转身朝公子伏了一礼。
外面黑云压城,内里灯火昏黄,阿岚背着光,脸没在阴影下看不大清。
“阿岚,”女子忽而开口,她微眯眼,“房里昏暗,拿盏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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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岚应声,将手里端着的东西搁下,提着刚点好的灯放到两人身前的案上,橘色的灯火照亮三人面容,映的女子脸上都多了分暖意的血色。
等阿岚在她身旁坐下,女子才再度笑道:“公子冒雨而来,想来是有事要与我说。”
“是听到了些消息,想听听你的意思,”公子扯了扯被雨水浸湿的衣角,压低声音继续道,“北边传来消息,那位,又被刺杀了,这次是在东巡路上。”
女子端起杯盏自顾自饮酒,情绪上不见任何变化。
“未见天下大丧,真是可惜。”惊雷破空,她表情平淡,唇角微翘,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让天下人闻之色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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