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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卿当机立断:“多派几人,携上重金去请。”
亲信道:“那道人脾气古怪,是特地从京城过来医病的。下官已派人请过一次了,根本请不动。”
他这样说,沈长卿自然而然想起了朝元观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坤道了。
老太傅病重的那段时间,她也曾派人请过这女道,山上的道士皆说她外出云游了,这事到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沈长卿从前也是别人眼中脾气古怪的那类人,她起了兴致,她上马调转了个方向:
“本官亲自去请。”
城西的土地庙临近一片坟包,坟包附近又有一片竹林,白日瞧着都让人觉着阴气深重,久而久之,这土地庙便荒废了。
天色虽然还挺明亮,但太阳已显出了沉西的迹象,来此处探访神医的百姓早已离开。一阵风过,竹林摇曳,投下的影子宛若游走的长蛇。
马匹难行,沈长卿留了几个随从看马,自己则带着其余百十人入内——她倒不是害怕坟包,只是为了自身安全着想,防止被她惩治的人冲出来刺杀。
竹林清净,他们的脚步惊动了栖息的鸟群。
这条竹林小道并不长,穿过去,里头别有洞天,再无可怖的阴冷。
连片的桃花绽得热烈,渐显暗淡的日光投下柔和的色调,破庙隐在桃树下,露出一角。
这里大体还算空旷,藏不住人。
沈长卿叫停了跟随的侍从,徒步进入桃花深处。
庙檐下,一杆写着“占卦、合婚、医病”的小旗正翩跹起舞。
顺着小旗飘动的方向,沈长卿瞧见了倚着桃树浅眠的人。
暮色映下的花影洒满山岚色道袍的前襟,盛放的桃林之上,浮云漂泊,落日沉西,光阴匆匆而过。
这世间仿佛没有事能惊扰她了。
觉后不知明月上,满身花影倩人扶。
沈长卿顿住了脚步,心里浮起这句诗来。
她本不想打搅这份静谧,道人却睁开了眼睛,拂去了身上的落花。
“道长,无量福。”
沈长卿欠身道。
*
唐笙走后第四日便是本月十五。
前几日刚见过人,秦玅观惦念着辽东的事,批了半日折子,倒也不是很想她。晚上她照例去颐宁宫用膳,以彰孝道。
秦妙姝今日也来了,主位左手边的秦玅观动了几箸膳食,便啜起茶来,看着她们母女共叙情深。
看着看着,秦玅观的思绪又飘到了朝政上。
沈长卿在密折里讲明了辽东的危局,请调唐笙前去治疫。这折子秦玅观放了快一天了,都还未批复。
国事和家事她还是分得清的,她是舍不得唐笙,但也明白沈长卿调人的必要。除此以外,她还多想了一层:辽东局势是否已经不可控,若是真不可控了,她需得改一改边塞布防,以防瓦格突袭。到时候兵燹时疫一同爆发,辽东极易失守。
沈长卿身后有作为三朝元老的父亲撑腰,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即便辽东局势失控,她也有能力自保。唐笙若是这个时候去了,之后就容易被推作挡箭牌。她父母和阿姊皆已故去,眼下能护住她的,只有秦玅观一人了。
秦玅观不想让她冒这个险。
她在颐宁宫坐到点了便离席了,准备好好思量一下。
今夜圆月疏朗,秦玅观立于宣室殿中庭,身披月光,仿佛落下凡尘的仙人。
方汀望着她,说出了心中所想。
秦玅观却道:“仙人居于琼楼玉宇,与天齐寿,太孤寂了。”
“那陛下此刻是孤寂的么?”方汀问。
秦玅观回望了她一眼,似在嫌她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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