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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东这废物,放不下心防,还耐不住寂寞,身居高位,沦落到与影人为伍,难怪后来越发贪得无厌。”盛灵渊微微一眯眼,注视着那蒙着眼的人,“也就配给小孩子当压岁钱。阁下堂堂一人魔,这种货色也看得上,二位可真是破锅配烂盖。”
蒙面人露出来的板牙轻轻地开合着,捉襟见肘的皮肉上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不知道死到临头有什么好美的。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盛灵渊攥成了一把血肉,盛灵渊杀人杀得光棍,也早做好了被雷劈的准备,杀完影人分身,他经验丰富地人影一闪,已经不在原地。
然而雷云只是啰啰嗦嗦地不住闷响,真正的天雷却并没有落下。
谷月汐松了口气,盛灵渊却蓦地抬头,脸色比刚挨完雷劈还难看。
周围的心魔瘴陡然渗出了火焰色的雾气,“水银”渗进大地,那影人用无数人的声音“嘻嘻哈哈”地说:“陛下一怒,山陵崩、赤渊沉,众生皆蝼蚁,奴可吓死了呢。”
谷月汐:“……”
这二位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凑在一起她没明白!
“前……前辈,”她按住双耳“听宫”,怀疑自己耳朵被震出了毛病,“犯罪嫌疑人刚才喊、喊了你什么?”
盛灵渊没回答。
影人却大笑起来:“奴罪该万死,哈哈哈哈哈。”
那影人的人魔化成一团水银,围着他们乱转:“陛下,来啊,把我分尸揉碎啊……我在人间无依无靠地游荡了三千年了,活也活够了,得不到归宿,给赤渊当最后一把燃料也没什么不好,陛下……你动静再大一点啊。九天神雷都在天魔淫威下瑟瑟发抖呢!”
盛灵渊一把握住自己的手腕,他方才一击大概恢复了生前三四成的功力,被世界法则束缚的力量正在恢复,而天雷却没有下来——这说明赤渊的封印在削弱!
那废物守火人到底在干什么!
守火人陷在前世今生的噩梦里,已经快疯了。
“陛下!”度陵宫里,一个宫人匆匆赶来,“扑通”一声跪在剑炉殿门口——这剑炉已经封了几年,陛下最近不知怎么,又突然说要在殿内闭关,门口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守着,不许任何活物入内。
宫人是个凡得不能再凡的人,可一靠近这剑炉,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回去能做好几天噩梦。
“陛下,”宫人咽了口唾沫,气沉丹田,朗声嚎丧道,“太后……太后驾崩了!”
剑炉殿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宫人侧耳倾听片刻,两膝上好像长了刺,快跪不住了,正待继续嚎,忽然,一个侍卫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转向剑炉的方向,闭上眼——这侍卫是新来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反正不是人,据说有千里眼、顺风耳。
最近一两年,陛下也不知怎么了,身边格外爱用这些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很不成体统。
可自从帝师也倒了,再不成体统,也没人敢言语。陛下近来行事越发喜怒无常,这些年他独断专行,杀人如麻,虽说“文死谏”光宗耀祖吧,但度陵宫外忧国忧民的老臣们排着队撞柱子,陛下眼皮都不眨一下,史官的笔光是记名都记不过来,倘或有错漏,岂不白瞎了大好头颅?于是渐渐也没人撞了。
满朝上下,噤若寒蝉,再没有人敢对武帝置喙半句,只好任凭度陵宫里妖气冲天。
宫人胆战心惊地屏住呼吸,片刻后,那侍卫转过身来,交代道:“陛下说,着礼部,按旧制办。”
宫人:“……”
就没了?
侍卫又平平板板地说:“陛下还说,太后去了,他甚是哀恸,不愿见人,还要闭关几日,你们不要再来打扰。”
宫人头一次听说这种风格的哀恸,也不敢多问,只好将给太后留的眼泪一抹擦,低头快步走了,拐了个弯,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剑炉殿,恍惚间,见那剑炉殿中血光冲天。
宫人吃了一惊,再用力一揉眼,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此时,剑炉殿内的青石砖上,盛灵渊正在烧东西。他很有耐心地坐在火边等着,烧光了写着“锻金术”草稿竹简,又面无表情地将脚边小箱子里鸡零狗碎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扔进火里,有木雕、玩偶,懒得打开看的丝绸画轴……最后是一块内附传承的南明石。
这个烧不掉。
盛灵渊想了想,将指尖一簇黑气注入了南明石里,那曾栖朱雀的火焰色石头顿时黯淡下去,布满了阴森森的诅咒气息,被他随手丢在一边。
处理完这些,他便不慌不忙地将身上繁复的衣服一一除去,走进了大殿正中间,一个鲜血绘制的巨大法阵里,盘膝坐在血泊正中。
宣玑正在殿外跟法阵死磕,他一次又一次地想扑过去,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无论如何也破不开陛下亲自布下的阵。
他狼狈地跪在地上,恨不能用十指扒开法阵的屏障,从未这样痛恨过自己学艺不精。
“你给我滚出来!你个狗娘养的疯子,不作死不行是吗?你这又要干什么!盛潇!你……”
宣玑骂声戛然而止,目眦欲裂地看着殿内情景,然后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灵渊!”
只见无数条黑气从法阵中钻出来,化为千万把小刀,雨点似的落在盛灵渊身上。但他只是轻轻地哆嗦了一下,脸上血色潮水似的褪去,表情却是平静的,微微睁开眼,目光没有焦距。
那些小刀在他身上钻进钻出,他的皮肉反复割开,又飞速愈合。而后一道血光直冲天际,他从胸口掏出了一颗心。
盛灵渊瞟了那轻轻跳动的心一眼,好像只是修剪下来的指甲头发之类,然后随手捏了一团黑气,塞进了自己胸前的伤口里。一挥手,地面血气翻覆而起,织就了一张血色的大网,裹在那颗心上,不断缠绕,不断收紧,最后缩成了一寸大小,落入盛灵渊掌心,像一颗血色的珍珠,被他收进了一个小瓷瓶里。
法阵中的盛灵渊忽然一分为二,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面面相觑,一个神色阴冷平静、像精巧的石像木雕;另一个面带疲惫,目光中似乎有无限悲意。
更像人的那个盛灵渊往宣玑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好像能“看见”宣玑似的,然后他化作一片羽毛似的青烟,钻入那瓷瓶里,不见了。
剑炉中只剩下一具无悲不喜的活尸。
那“活尸”抬手压在自己的胸口上,胸口致命的伤口很快聚合如初,只见他招来自己的衣服,随意地一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僵硬的嘴角往上提了两分。
他很有耐心地对着铜镜将那骇人的微笑调整了片刻,直到从每个角度看都如往日一般和煦……像画在上面的。
这时,殿外有人轻轻地说:“陛下,天牢里那个人,突现五衰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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