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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食之乃寿（第1页）

第二十一章：食之乃寿

悬崖之下阴风阵阵，来回幽转，犹如鬼哭。手腕粗的藤蔓层层叠叠，缀满半青不灰的叶片，随风摆舞。辛凡说，尽量攀住山石，不要碰触这些藤蔓。不然，会很麻烦。见他一脸严肃，林济屏息静气，跟随辛凡慢慢爬下悬崖。

一下脚，就碰到落脚点。林济大着胆子往下看，才知道这片悬崖看似陡峭，实则犹如楼梯一般，层层往下延伸，只是被密密匝匝的藤蔓掩盖，看上去并不明显。他们小心抓着突起的岩石，一步一步往下寻找阶梯落脚。

尽管如此，不多时已经累出一身凉汗。林济的肚子更是不争气地叫唤不停，仔细想想，从早上石野煮的那锅稀饭开始，直到现在水米未进。之前历经生死危难，身体忙着逃命忘记了饥饿，现在难得平静些许，终于忍不住开始抱怨。

无意间擡头，一线靛蓝色的天空几乎跟山体融为一处，不分彼此。越往下悬崖缝隙越窄，简直像大山活过来了一样，吸铁石似的互相吸引，铆足了劲要压扁他们。

不知是否饿了太久出现幻觉，林济闻到一股异香，清甜中带着一丝脂肪爆开的香气，令她口内生津，这回肚子叫得更响了。

辛凡先她几步，稍稍偏下。只见他嘴角微笑，手刀一划，几条藤蔓顿时断成几截落入悬崖，毫无落地的声响。探头望去，那处藤蔓下有一处狭小的洞口，可供成年人弯腰通过。

“就到这里吧，不然等会该掉下去了。”辛凡拖着林济的腰，推她进入洞口。

经过一段低矮漆黑的甬道，周围慢慢开阔起来。林济从爬行的姿势转变成直立行走，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周围很黑，无法视物，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她伸手扶着洞壁，触手湿软，像是才挖掘不久的泥土，带着浓重的土腥气。

摸索着，思索着，猛然一惊，已经分不清前後方向，处在完全的黑暗环境里，耳边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仿佛远离人类社会，已经提前步入黄泉路。林济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呼吸不畅，脑子发麻，耳朵里电流声不断。猛然间，她在墙上摸到几只软乎乎会动的肉虫一样的东西，顿时吓得叫出声：“辛凡？辛凡？你在吗？”

身旁极近的位置响起回应：“我在，别怕。”

这时，她的五官将将归位，鼻腔里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草木焦香，一转身，已经被人搂在怀里。这人的身体不似先前消瘦，像充饱了气的人偶，变得温软。她有些怀疑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辛凡，使劲挣了挣。

那人抱得很紧，凑在她耳边说：“别怕，是我。”

他说：“靠近福地，我的身体会慢慢恢复。”

彻底确认是他之後，林济再也忍不住暗藏的情绪，抱着他埋头痛哭不止。不论是三个月前的至亲离世，还是连日来遭遇的一系列怪事，一根一根的稻草几乎把她压垮。

“有时候想吧，死就死，还弄得这麽痛苦……人活着为什麽总是不开心的时候多，快乐的时候少？”

辛凡保持着不变的节奏拍着她的脊背，悠悠地说：“因为痛苦，才会觉得快乐，不然……只剩下麻木。你知道吗，在你出现之前，我就是这样的状态，麻木。日升日落，人来人往，我都不在乎，也没有兴趣。不，那三个人趁我出门偷偷烧了老头子，我还是挺生气的，因为偶尔，他也会清醒一阵子，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对我来说足够了。直到你出现，我才感觉到快乐。”

林济哽咽着，想看清他的脸，可在一片黑暗里，她什麽都看不见。她伸手想摸摸他的脸，凭空摸索，始终对不准位置，正想放弃时，却被他捉住，主动放到脸上轻轻抚动。

他的脸很滑，很凉，像……剥了皮的柳树干，不知为何，下意识想到的是这样一个比喻。林济有些不安，她双手捧着辛凡的脸，轻轻踮起脚，靠近他，感受着他呼出的热气。她感到自己的脸烫得怕人，一时间脑子混乱，立刻松开手想往後退。

可辛凡趁她退缩之际，一把搂住她的腰：“别动，别动……还有时间，没那麽快，等光来。”

他的嘴唇划过她的头发，她的鬓角，她滚烫的脸颊，最後，停在她的唇侧，慢慢覆上来，又冰凉，又滚烫，像夏日里一口咬下的水蜜桃。

一点红光亮起，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洞穴中好似感应一般接二连三亮起指甲盖大小的红光。林济从迷离中清醒，低下头，不敢看辛凡。

“走吧，是时候了。”辛凡托着她的手，借着那些微光，朝着深不见底的洞穴深处走去。

墙壁上出现红光的地方偶尔会突出一块淡黄色的石块，正是先前闻到的香味来源。林济凑上去闻了闻，肚子咕噜噜叫得更欢。辛凡笑了笑，让她先别着急，等找到合适的再下嘴。

终于，他在一块细小的黄石处停住脚，掏出手刀划弄两下，掌心多出两块好似脂肪的东西。林济不敢下嘴，见辛凡点头，她才大着胆子捏起一块小心翼翼塞进嘴里。没想到这东西入嘴即化，香气浓郁，像肉类，又像菌子，总之口感奇特。

“这是什麽东西啊？”

辛凡摇头表示不知。

林济脑中浮现《博物志》中的记载，喃喃道：“名山大川，孔穴相内，和气所出，则生石脂丶玉膏，食之不死。这东西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石脂玉膏吧？”

“不知道是不是，但是吃了可以饱肚子，但是，还是会死，所以要小心。”辛凡笑着捏捏她的脸，又揉了揉，动作极尽轻柔，“可以多割下几块带走，不过，只能选这种小的。”

“为什麽？”

“还是不要知道得那麽多比较好，”辛凡狡黠一笑，不知道学得谁的表情，看上去有种陌生的滑稽感，“不然你会吐的。”

轰隆——洞穴忽然震了一下，洒下一片湿润的泥土。他们对视一眼，共同看向前方。四面八方的红光闪烁得更加频繁，一眨一眨像夜空上的星星。林济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忍不住往辛凡身旁缩了缩。

哗——震动幅度更大，湿泥像下雨似的往下落，他们加快脚步往前跑，可这条甬道仿佛无穷尽一般，不论怎麽向前都看不见终点。脚下的泥巴越来越湿，黏在脚底怎麽甩都甩不干净。

幸好刚才吃了那两块玉膏补充体力，不然只怕会死在这里！林济後怕地想着，一只手挡在眉毛前，遮住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泥土。

哐——面前的洞穴猛地一黑，似乎被什麽东西堵得死死的。得益于此，震动似乎停了下来。

走近几步，借着洞壁上的红光点点，林济这才看清了眼前这东西究竟是什麽——这是一截半人高的树根，横向生长而来，表面粗糙而斑驳，生着无数手指粗细的根须，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其中一处突起的根须扭曲纠结，怪异的像一个人的五指聚拢时的形状。两点红光附着其上，微微闪动。林济凑近一看，原来那段树根上插着一具早已风化的干尸躯壳，那点红光正是尸体的两只眼珠子。

璀璨闪耀，宛若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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