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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过来带了些特産,还望七格格莫要嫌弃,我们家也没什麽值钱的东西,这些都是我们家的好东西。”
“我还打算寻一所寺庙,为七格格您点一盏长明灯,保佑七格格福寿安康,福泽延绵。”
“那就多谢汪先生了。”年珠原本就对汪景祺印象不算好,见他身上穿了件簇新的缂丝鼠灰色滚狐狸毛边儿夹袄,想着这样一件袄子少说也要二十两银子,却带了寻常之物过来,真真是毫无诚意,“汪先生客气了,我与先生一见如故,如今已是忘年交,以後先生若想要来找我玩,只管来就是,不必再带东西。”
“我听额娘说过,在寺庙里点一盏长明灯可不便宜,先生本就手头不宽裕,如此实在是破费了。”
说着,她又转过头吩咐聂乳母再给汪景祺拿一百两银子,道:“以後等我去了雍亲王府,先生能来找我玩吗?”
“当然可以。”汪景祺是求之不得。
今日他穿了身气派的新衣裳,只觉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他的腰杆子也直了起来。
比起年羹尧,身为亲王的四爷自然身份更尊贵。
汪景祺向来是能言善道,如今恨不得将年珠夸成菩萨身边的仙女似的,惹得年珠哈哈大笑,直道若是他手头紧了只管去她的杂货铺找苏额木支钱。
汪景祺是满意而归。
等人走後,就连聂乳母都没好气道:“格格,您莫要被这样的人给诓了,这样的人,奴婢见得多了,哄您开心就是想要您手上的银子。”
“不过说上几句好听的,他就得了两百两银子,他这钱来的未免太简单了些。”
年珠轻笑道:“我就是想要他来钱简单,给他些小钱,叫他迷失自己,这对我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坏事。”
聂乳母可听不懂这些话,嘀嘀咕咕转身就下去了。
年珠却知道汪景祺的仕途之路走的并不顺,几年後才去西安投奔陕西布政使胡期垣,由胡期垣举荐给年羹尧,成为年羹尧的幕僚之一,其中艰辛是可想而知。
所以如今她就要汪景祺的日子好过起来,如此一来,又有谁愿意四处伏低做小,仰人鼻息的谋求生活?
如年珠想的一样,汪景祺这人嘴上虽说的好听,说什麽“不求名不求利”,但翌日就去找苏额木打秋风,甚至连便宜坊也没漏下,带着一家老小前去吃饭,要了好酒好菜不给钱不说,一副狗眼看人低,对司掌柜不大客气的样子。
当年珠从聂乳母嘴里听说这件事後,忍不住摇摇头,想着历史上汪景祺落得那样一凄惨的下场,真是一点都不冤。
她们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就有小丫鬟匆匆前来报信:“格格,梅姨娘带着十公子回来了。”
前几日年珠知晓梅姨娘母子要归京,一直派人守在门口呢。
一听这话,年珠也顾不上什麽汪景祺,便匆匆去找觉罗氏。
果不其然,她刚进屋,就听到石嬷嬷正在劝觉罗氏莫要同梅姨娘这等人一般见识。
“福晋,您是什麽身份,那梅姨娘又是什麽身份?您就是二爷下属送给二爷的一瘦马而已,您把她当成一玩意儿就是了,何苦为了这样的人气坏了身子?”
“如今她借口自己有了身孕不愿前来给您请安,您还乐得清闲自在,何苦生气?”
年珠虽知道这梅姨娘不是省油的灯,却万万没想到梅姨娘竟有这样大的胆子,姨娘回府,竟不给主母请安?
但她也知道如今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直劝道:“额娘,您为何又不高兴了?”
“珠珠来了。”觉罗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忙道,“额娘没事儿,没有高兴了。”
年珠一方面很享受年纪小带来的福利,可一方面又因大人将自己当成稚童而苦恼,认真道:“额娘,您就是不高兴,您脸上就差写上‘我不高兴’这几个字。”
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是知道的,当年她尚在襁褓中,觉罗氏与正得宠的邹姨娘斗法,远远不是邹姨娘的对手,後来还是外祖父苏燕看不下去,前来替觉罗氏撑腰,年羹尧这才未将邹姨娘带去四川。
却也因这件事,年羹尧对觉罗氏愈发疏远。
觉罗氏苦笑一声:“咱们珠珠长大了,懂事了,什麽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年珠却决心好好与觉罗氏谈一谈,命石嬷嬷守在门口,这才开口道:“额娘,您常说等我长大後要替我寻个好夫婿,可我却从未打算将自己的幸福拴在别人身上。”
“若有相知相解之人,我不排斥成亲,可这天底下又有几个痴心之人?上至天子,下到有几分家底的寻常百姓,谁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所以,我宁愿一辈子不成亲,我有疼爱我的阿玛额娘和家人,手上还有银子和田産,为何要因为夫君疼爱别的女人伤心难受?”
她伸手胖乎乎的掌心,握住觉罗氏那枯瘦的手,又道:“想必您也知道,阿玛心里是没有您的,您担心天气降温,阿玛会不会着凉时,阿玛正在左拥右抱,您担心阿玛喝多了酒会不会难受时,阿玛正在陪梅姨娘花前月下,您替阿玛侍奉祖父,料理家中庶务时,阿玛兴许正在怀念故去的纳兰氏……”
“阿玛会牵挂祖父,担心大伯,关心姑姑,想念孩子,却唯独对您不上心。”
“先前有邹姨娘,如今有梅姨娘,从前和以後都有数不尽的姨娘。”
“您不过三十出头,正是最好的年华,难道真要以後将心思都放在这些糟心事上吗?”
“我也知道有些事情说的简单做起来很难,但您实在难受时,就想想阿玛从前是如何对您的,难道身为女子,就活该逆来顺受吗?您有自己的生活,您还有我和四哥丶五哥呢!”
“等着天气暖和起来,我们就陪着您一起去寺庙上香,城郊散步,回辅国公府看看外祖父和舅舅……有这样多美好之事,您为何要揪着那些糟心事不放?”
这是她第一次像个小大人似的与觉罗氏说这样多的话。
嫁给年羹尧十多年,觉罗氏心里又何尝不觉得委屈?可她想着这京中妇人大多与她一样,甚至还及不上她,毕竟她丈夫身居高位,也就生生将苦楚咽了下去。
但如今听女儿说了这样多的话,觉罗氏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先是呜咽落泪,再是低声痛哭,哭的是伤心极了。
年珠就这样静静陪着觉罗氏,轻轻替她顺着背。
等觉罗氏哭好了,年珠才吩咐石嬷嬷打水给她净面。
这下,觉罗氏只觉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年珠,轻声道:“珠珠你放心,额娘也不是那等软弱无知的妇人,有些事既决心放下,就不会再纠结。”
“梅姨娘也好,邹姨娘也好,她们要怎麽做就随她们去吧。”
“你阿玛……我权当作他死了,你说得对,我还有你们兄妹三个呢。”
年珠笑着称是。
很快,她们母女二人就去正院探望年遐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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