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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第2页）

佛珠被落下的雨水润的有些发亮，它在僧人指尖一刻也不曾停过，像是在提醒僧人的慈悲心，也像是在极力的压制着什麽。

“贫僧是为了天下而来。”僧人拨动着佛珠说。

“天下？”少年神色有些不信，他仔细的打量着站在风雨中的僧人，某一瞬间，他突然瞳色一紧，似认出了什麽，就在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那两个字似乎刺痛了他，使他嘴唇翕动半晌也没能将话说出口。

僧人也不急，就站在那，静静的等着他，佛珠在他指间轻拈着，偶尔发出就连轰雷也压制不住的清脆声。

“你是....”少年喉咙滚动了下，声音有些颤抖道：“僧人，应机。”

佛珠在他指间停顿了下，只见他唇畔抿起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问道：“陛下知道贫僧？”

居然能知道他的法号，这事还真挺意外。

“每一代皇帝在登基之日都会知道你的存在。”少年说：“你是晟朝的绝密，也是每一代皇帝心中的恐惧，我听过关于你的传说。”

僧人拈着佛珠，笑容平静的近乎诡异。

“他们都说铁衣王给晟朝留下了一杆枪，一杆足以镇压边界，护龙脉永存的铁枪。”

“还有一杆，那是谁也不曾见过，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枪，这杆枪可以颠乱六合，断强国基业，辅弱小称霸。他们说这一杆枪铁衣王没有留给晟朝，而是留给了天下。”

“他们说，一旦这杆枪入世，天地不安，六合乱。”

云中隐隐传来雷声，空中雨点逐渐紧密。

“铁枪断，弃龙出，六合乱”

直到这一刻，少年才懂得这一句话的真正含义。

所有人都知道萧王是晟朝的护国铁枪，但所有人都不信他对朝廷的忠心，也不信泱泱大国没了这杆枪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事实证明，没了萧王，晟朝真的就成了过去。

少年眸色苍白的看向僧人，後知後觉的神色中透出了些自嘲的苦笑：“原来不是你的到来会搅弄风云，乱了天下.......而是”

而是天下乱了，他才会出现。

他的确是铁衣王留下的，但不是谁都能拿捏的凶器，而是万千黎民百姓最後所能祈求的希望。

雷声轰然，雨哗然而下，少年面上被淋湿了一片，眼睛被雨水浸的有些发红：“是我们，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大业......”

“天下大势如日月星转，究竟是天命还是人为无人能知。”

僧人道：“陛下倒也不必如此悲伤，明堂换新皇，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得上是件应天命顺人心的事。”

自铁衣王和萧王双双薨没，造反便成了大家不必言说的执念。

晟朝早晚都会灭亡，不过，就连僧人都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的这样快。

“你这个时候来到底是为了什麽？”少年眸中一片赤红，水顺着脸暇往下滚，雨下的那样急，根本让人分不出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别的什麽。

“北境城内除了我已经没有谁有资格值得与你一见了。”

一直紧攥在刀柄上的手无力的松开来，雨水噼里啪啦的砸落在他身上，好似万箭落下，打的他只觉得身上又冷又疼。

“天下已定，百姓即将得以安居，即便北境土地贫瘠，他们的北境王也不会对他们不闻不问，你无需担心这片土地上的安危，更没必要去担心牛赫灵接不接得住往後几十年的辛苦，你所来只是为了旧怨私仇。”

少年说：“别拿百姓当幌子哄骗我，如果你是为了萧王而来，尽可动手，我愿意将命归还，因为这是我欠下他的，我愿意交还给萧王旧人。”

“成王败寇，萧王之死贫僧不与你清算，因为没必要，也不需要。”

这一笔要是细算下来，他怕是得连夜回皇都城盗墓去，因为暗中算计萧王的可不止眼前这一位皇帝。

“但是，即便是俘虏也该有他为人的尊严，死则死矣，陛下又何必去刻意羞辱。”

僧人掐着佛珠，隔着哗然而落的大雨看向苍白纤弱的少年，他说：“削爵，抄家，黜宗室，罢庙享，毁棺柩，砸灵位，鞭尸斩首，挫骨扬灰。陛下一旨当真是做的绝啊！他一正统皇子，生时不得恩宠，自幼离宫长居边外，为了晟朝年少时便提枪策马，南征北战。生时苦也就罢了，死後怎麽还要遭此磨难。”

“他没有一个亲王该有的待遇，也没有一个忠臣良将该有的结局，更没有生为人的尊严，甚至连猪狗都不如。畜生横死尚可留个全尸归于黄土，他却要被人吊在城楼之上，当着天下人的面，被人鞭尸羞辱，最让人难过的是，下这道令的居然是他的至亲，前来看他受辱的是他护了几十年的百姓。”

而替他报仇的，居然是他曾经的手下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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