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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
终究还是沈若竹又开了口。
“此番事情结束之後,我会带着渺渺离开京城。”她道。
“你说什麽?”裴荀终于回过头来,满面惊讶。
他深深地望着沈若竹。
屋中烛火跃动,明明灭灭,晃着她的大半张脸。
沈若竹点了下头:“这些日子以来,多谢相爷的照拂,此番怀王一事,事成也好,事败也罢,我都会带着渺渺离开,不再污相爷的眼……”
“谁说你们是在污人的眼?”裴荀反应极大,只差不曾拍着桌板,站起在沈若竹的面前。
沈若竹仰头,眸中带泪:“相爷……”
裴荀总是见不得她的哭泣,一见到她的眼泪,满腔滚动的话语,也被噎在了喉咙里。
“不曾有人说过我们。”沈若竹道,“但我也有自知之明,我知晓,此番事情过後,我想再与相爷当做什麽都不曾发生过,那是不可能的……”
谁说不可能?
裴荀想脱口而出,可是沈若竹的脸颊映在烛火之中,时不时便有一把熊熊焰火,跃燃在他的眼前。
他的话终究再度咽了下去。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里,只道:“若竹,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因为不想污我的眼,还是因为你本来就不曾对我有过片刻的真心,你……”
你对我,真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利用吗?
“相爷,我同他相识十数载,年少夫妻十数载,若非他突然亡故,我不可能到京城来,也不可能会想要再嫁给相爷……”
“够了!”
够明白了。
这些话,已经够明白了。
裴荀深深地攥着自己的手,紧握成拳。
原本今日他回家来,是想着怀王之事终于告一段落,不论结果如何,他总归能保住她们母女,保住相府。
但沈若竹突然同他说了这些话。
裴荀实是不知,自己接下来还能再说些什麽。
和离麽?
可他们分明成亲也还不满一年。
裴荀不愿说出那两个字,也不肯说出那两个字。
“和离书,到时我会拟好,交由相爷过目,相爷放心,相府的一分一厘,我同云渺都不会要。欠您的,您说怎麽还就怎麽还。您这段时日的照拂,我会一辈子记在心上……”
而他不愿意说出口的事情,沈若竹却总是能坦坦荡荡地说出来。
裴荀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但是面对着这般的沈若竹,他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当晚,裴荀眼睁睁地坐在屋中,看着沈若竹到来,又看着她离去。
她回了祁云渺的院子。
而他独自坐在屋中,终于,再忍不住无边的孤寂,步至院中,喊人端了酒上来。
很快,酒送了上来,但裴荀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却有些怔仲。
“镜宣?”
裴荀别过脸去,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颊,不想叫儿子看到自己狼狈同落寞的样子。
然而,裴则站在他的面前,第一句话便是:“她们母女该走了吧?”
他的语气淡淡。
裴荀怔坐在原地,忽而间,错愕地擡头,问道:“你知道?”
“父亲难道不知道?”
裴则站在自家父亲的面前,气定神闲地反问道。
他的语气实在不好听,在春日的凉夜里,像是饱含着无尽的嘲讽。
“我该知道些什麽?”裴荀又问道。
便只听裴则冷笑一声:“我以为,父亲娶人之前,至少会调查清楚人的身世,她从前同丈夫情深义重,共同在乡野生活了十数年,如今丈夫刚走,便带着女儿搬到了上京城来,这不是摆明了来寻仇的吗?”
原来他也早就看出了沈若竹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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