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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第1页）

第11章

新生的妖界正浸在琥珀色暮光里。万顷梨林在晚风中翻涌成雪浪，每片花瓣都凝着契约金莲的露水。

青岚灼雪夫妇二人在自己的小院中对酌，赤焰天罡大人在他的书房不知专研些什麽。

刚学会化形的小狐狸崽子们追着飘落的梨瓣打滚，蓬松尾巴尖沾着的星屑在暮色里拖出萤火虫似的光带。

东麓山坡上排列着整整齐齐的藤屋，檐角悬挂的琉璃铃铛正随着炊烟摇晃，飘来灵麦馒头混合蜜渍桑葚的甜香——那是半妖少女们新研发的膳食，专门给换牙期的小狼妖补气血用。

护山河泛起粼粼金红，蛟龙化作原型盘踞在河心石上，龙鳞折射的霞光为正在练习避水诀的水妖们织就防护罩。

三只顶着荷叶的蛙妖蹲在他龙角间吹骨笛，跑调的曲子惊得锦鲤群跃出水面，溅起的水珠在半空凝成小小的彩虹，正好给岸边晾晒月光纱的蜘蛛精们当作天然染坊。

西面妖市刚刚亮起灯笼，修炼出人形的桃树精们甩着缀满花苞的衣袖，正用树脂给新生的杏花妖绘制护身纹。

摆摊的猫妖掌柜们翘着尾巴整理货架，月光鲛绡与星纹铁器在暮色里交相辉映，某只淘气的松鼠妖偷啃松子时，蓬松大尾巴扫倒了装着月露的琉璃瓶，流淌的银辉立刻被蹲守的苔藓小妖们吸吮得滋滋作响。

不得不说妖的适应速度，真的是极强，不过短短数年，浮华山已被他们营造出一副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与千年前被混沌之核的阴云笼罩时的样子，早已天差地别。

云乐指腹轻轻摩挲着结界泛起的涟漪，看着自己亲手栽种的梨树在浮华山充沛的灵气下已亭亭如盖。

山巅碑林新刻的妖律泛着青玉光泽，几个头顶毛笔的竹妖正在认真拓印，墨香混着晚开的夜合欢芬芳，熏得巡逻的藤甲卫兵直打哈欠。

真是太好了，云乐嘴角挂上一抹温柔的笑意，妖界的安宁来之不易。

云乐并指划过额头，额间冰蓝色月纹骤然绽开，瞳孔化作两轮旋转的星图。

人间山河在她眼中瞬间化作经纬交错的发光脉络，汹涌的江流是水灵脉，巍峨雪山是冰灵核，沙漠深处滚动的熔岩是火精魂。

当视线扫过东海之极时，三百里外某座终年笼罩在暴风雪中的孤峰突然刺入灵台——那是千年前月神陨落时溅落的左眼所化，峰顶永不熄灭的月魄冷焰恰好能淬炼江止魂魄里淤积的怨毒。

霜色尾羽自云乐背後轰然展开，裹挟着星辉的龙卷风将两人吞没。

穿越空间裂隙时，江止关节处残存的玄铁链突然暴长，狰狞倒刺扎向云乐心口，却在触及她胸前浮现的冰魄甲时诡异地软化，最终蜷缩成细银链没入他腕间青脉。

当暴风雪撕开最後一道屏障，孤峰顶端那株由月光浇铸的巨型冰莲缓缓绽开七重花瓣，莲心沸腾着银白色火焰。

少年在昏睡中无意识攥住她滑落的袖角，眉心月牙印忽明忽暗。云乐怔了怔，突然拎起他手腕晃了晃，玄铁链幻化的细银链叮咚作响："锁了我七百缕月魄做手钏？江小公子这顺手牵羊的本事，倒比西荒那群沙鼠精还利索。"夜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时，她扯过少年铺散在冰面的银发盖住膝盖，嘟囔声散在噼啪炸响的冷焰里，"罢了，浮华山的梨花冻总要有人试毒......"

冰莲忽然倾斜三分，江止翻身时把云乐当暖玉枕压在了颈下。她瞪着少年後脑勺翘起的呆毛，伸手捏了个滑稽的兔子冰雕怼在他鼻尖："明日全妖界都会知道——江家圣子欠了月神三万六千斤星辰砂，还不上就得去灼雪娘亲的炼丹房当扇火童子！"

江止的睫毛颤动时，三十六枚锁魂钉残留的幻痛仍在关节流窜。

他下意识蜷缩手指等待铁链拉扯的剧痛，掌心触碰到的却是流淌的月光——那些浸透骨髓的玄铁寒意，竟化作细雪在指缝间簌簌消融。

冰莲焰心蒸腾的雾气漫过眼帘，他望着自己完整无缺的指尖发怔，被永生诅咒撕扯千年的魂魄轻飘得可怕，仿佛稍不注意就会顺着融化的雪水渗进冰层。

云乐掷来的冰葡萄砸中眉心时，江止条件反射地擡手结防御印，可翻涌的灵力不再混着血腥味。

他盯着掌心旋转的冰蓝色星纹，恍惚看见三百年前那个被钉在祭坛上的自己，正隔着水镜与此刻对视。

腕间细银链突然发出风铃般的脆响，他触电般去扯，却拽落了云乐发尾歪斜的蝴蝶结。

"这是...何处？"沙哑的嗓音惊起冰莲瓣上的星屑，少年慌乱後退时撞碎三根垂落的冰棱。

飞溅的碎晶里闪过锁魂钉贯体的记忆残片，他猝然抱头蜷进焰心最灼热处，仿佛暴露出伤痕累累的後背就能换回熟悉的疼痛。

云乐弹指点亮他颈间凝结的冰珠，莹蓝光辉里浮出浮华山巅的星轨投影："此处是比黄泉更冷的归处。"

她故意将少年被剪坏的衣摆甩到他膝头，"江小公子若嫌月魄冷焰不够暖和，我倒能把江柏玉的炼丹炉借来烤栗子——只是炉底还沾着你家族老的血渣。"

江止怔忡地望着焰心外翻涌的暴风雪，一片雪花落进掌心竟化作透明萤火。

他忽然抓住云乐滑过眼前的袖角，玄铁链烙进腕骨的触感早已变成蛛网似的酥痒："你...是谁？"尾音染着连自己都惊诧的哽咽，仿佛这句话已在喉间淤积了十个甲子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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