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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第2页）

晨光刺破妖市结界时，衆妖看见十年未亮的江氏剑印正悬在云乐酒坛上方，却是温柔地托着窝刚破壳的七星萤火虫。

云乐把喝空的酒坛倒扣在妖市界碑上，拽着江止的袖口拐进松针掩映的石阶。

夜露未散的青苔沾湿她玄色衣摆，偏要踩着百年老龟壳似的冰层蹦跳，腰间银铃震碎三颗晨星坠在江止肩头。

剑修伸手要扶踉跄的云乐，反被塞了满捧混着冰碴的野莓，指缝黏腻的汁液在曦光里凝成十年前他死活不肯戴的护身符咒颜色。

半山腰的雾霰最刁钻。云乐突然甩开江止跃上歪脖子老松，倒垂的发梢扫过剑修紧抿的唇线——当年连月光都畏惧的人，此刻竟敢用冻红的指尖勾住她晃荡的银铃。

晨雾里传来幼兽呜咽，江止本能地并指成剑，却在瞥见云乐狡黠笑意的瞬间改划为捞，从冰窟里捧出只湿漉漉的雪兔精。

小家夥抖落的霜花沾满他袖口，恰好拼成昨夜妖市赌石摊上没写完的"同归"二字。

最险要的断崖铺着千年不化的镜面冰，云乐故意打滑半尺，後仰时发间堕魔桃枝擦过江止咽喉。

剑修腕间红绳突然绷直，却不是催动灵力，而是被她十年前缠上去的鲛绡拽着向前扑跌——两道身影交叠着滑过冰面，惊起歇在残碑上的山雀群。

碎裂的冰晶在空中凝成江止初来时最怕的镣铐形状，又被云乐呵出的酒气融成水雾，淅淅沥沥浇醒崖缝里沉睡的报春花。

登顶时刻云乐正用梅枝戳弄江止後颈的旧伤疤。

十年前这里涌着洗不净的血污，如今竟被她恶作剧般插了朵颤巍巍的冰莲。

朝阳刺破云海时，整座浮华山的影子都蜷在他们脚下，江止忽然解开从不离身的剑穗——三百根褪色红绳里裹着的，竟是云乐在妖市随手扔掉的糖人竹签，签子上歪扭刻着"醉三千场，不诉离殇"。

山风卷走最後一丝酒气时，他们发现彼此腕间不知何时缠上了同一条松萝。

云乐就着倒悬的姿势咬开江止怀里偷藏的梅子酿，瞥见他鞋底粘着的妖市糖渣正被蚂蚁精们搬成星辰阵法。而十年前那个连触碰都要僵硬的灵魂，此刻正用她鬓角滑落的霜花，在日出里画了只可爱的小狐狸。

云乐捏着江止用霜花画的小狐狸笑倒在青石上，九条尾巴险些扫平半山梅林。

"这歪嘴斜眼的蠢样，倒像是被青岚灌了十坛烈酒的傻孢子！"

她指尖腾起月华，将冰晶狐狸改造成顶着梅枝的团子，却在瞥见江止泛红的耳尖时突然纵身跃入云海。

天光乍破的刹那，银白巨兔踏碎山巅积雪，垂耳卷起呆立的剑修——那对映着沧海明月的眼瞳，映着她威风凛凛的巨兔本体模样。

月影之兔跃过海岸线时，整片海域都沸腾成碎玉。

云乐故意用尾尖拍散江止捏到一半的护体剑气，溅起的浪花里倏然立起水晶宫阙——几年前她揍服的老蛟龙正指挥珊瑚精们布宴，琉璃盏里盛的却是当年江止死活不肯喝的补魂汤。

海底月光凝成实体缠绕在江止腕间，将他束发的梅枝催生成流光溢彩的珊瑚树，惊得偷窥的蚌精们哗啦啦掉珍珠。

最狼狈当属穿越水妖集市。云乐故意缩成幼兔大小蹲在江止肩头，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脖颈旧疤。

当剑修被热情的人鱼塞了满怀荧光海草时，她突然恢复本体震碎整条街的僞装咒——八百水妖的鳞片在空中拼成江止当年蜷缩在洞府的画面，却被她喷嚏吹出的星屑改写成"浮华山最俊俏的珊瑚养护工"。

暮色降临时，云乐卧在龙宫穹顶啃食月华。

江止湿漉漉的剑气突然穿透九重海水，将逃跑的十只捣蛋水母串成灯笼悬在她耳畔。

那串晃悠的蓝光里，赫然映着他新练成的幻形术：威风凛凛的月影兔正被只冰雕小狐崽子揪住尾巴，而海底万年玄冰上映出的倒影，分明是云乐化形时最忌讳的圆尾巴幼年体。

潮汐声吞没了她的笑骂，却把某位剑修藏在珊瑚缝里的糖人模具冲上海滩——模具里未干的糖浆，正勾勒着巨兔耳朵尖上那撮独一无二的梅花状绒毛。

云乐叼着江止的剑穗扎进珊瑚海时，整片海域的流光都醉成了胭脂色。

她化作三丈长的月影兔踏碎水晶般的浪，银白绒毛间抖落的星屑凝成三百条发光水母，追着剑修被海藻缠住的衣摆跳圆舞曲。

江止并指划开的剑气本该斩断束缚，却在触及水母触须时忽转温柔，将凌厉剑意化作缠绕指尖的荧光绸带——正好接住云乐故意撞落的千年砗磲，贝肉里滚出的珍珠刻着"呆头剑修欠我十坛酒"的幻形咒。

海底最瑰丽的当属火焰珊瑚丛。

云乐蜷成雪团大小窝在江止肩头，兔爪拍散他束发的冰晶，发丝垂落的刹那竟被珊瑚虫们织成星网。

千万条发光小鱼从她耳尖绒毛游出，衔着剑修破碎的护体灵气拼成浮华山轮廓，惊得巡海夜叉将钢叉插进自己脚背。

当江止试图用融雪咒烘干衣袍，云乐突然喷嚏震碎十八座珊瑚塔，飞溅的碎玉中升起他死活画不像的月影兔冰雕——这回倒威风凛凛，只是爪下按着只气急败坏的迷你版江止。

浮出海面时正值落日熔金。云乐跃上鲸妖喷出的水柱，兔耳卷来半片晚霞裁成斗篷，转身就给江止系了个死结。

剑修踩着浪尖破碎的剑意追来，足尖点过的每一朵浪花都绽成冰雕莲盏，盏中盛着云乐埋在此处的桂花酿。

当霞光浸透的酒液滑入喉头，他们身後突然浮起七百艘幽灵船——是云乐用尾尖月光召来的古战场残骸，此刻每面破帆都映着江止教小妖们写的打油诗。

暮色最深时，海天交界处炸开星子做的渔火。云乐变回人形斜倚在江止凝出的冰榻上，指尖勾着偷藏的鲛人泪串成帘。

海风突然卷起她丢弃的胭脂盒，盒中未褪的朱砂竟自发游走，在剑修冷白的衣襟绘出只叉腰狂笑的兔子。

海底传来老蛟龙的打嗝声，震得漫天星斗坠进云乐的酒盏，而江止袖中漏出的剑气正悄悄将星辉搓成绒球，塞进她总说空荡的乾坤袋。

云乐赤足踩碎最後一粒星子时，潮水正衔着暗紫色的天幕向後退却。

她指尖弹飞昨夜从江止剑鞘偷来的霜纹，细碎冰晶撞进雾气的刹那，整片海滩的礁石都睁开荧蓝的复眼——原是三百只打盹的望潮蟹被惊醒，挥舞着发光吸盘在沙滩写下歪扭的"江大剑修赖账实录"。

江止并指欲抹去字迹，剑气却在触及沙砾时忽而绽成琉璃盏，盛住云乐从海平线尽头扯来的第一缕蟹壳青。

咸涩的风突然有了形状。云乐翻身坐上浮空浪尖，发间坠着的砗磲耳饰叮咚作响，竟将渐染橙红的天光筛成万千尾游动的霞鱼。

江止衣摆无风自动，霜雪剑气凝成的长链本该锁住那只偷摸掀他玉冠的贼手，却在缠上云乐腕骨时化作透光的珊瑚镯，镯心流转的符文分明是他教她写的"日出咒"。

海底传来巨鲲换气的轰鸣，震得所有发光蟹齐齐喷出水墨，泼洒的浪沫里浮起七百颗刻着晨雾的珍珠——每颗都映着江止打坐时被云乐画胡子的窘态。

赤金轮缘探出海面那刻，云乐突然拽散自己编了半夜的鲛绡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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