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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天不惜花（第5页）

人不在了，便只有天来惜。

贵为当朝公主的齐婵，如今竟成了个青灯古佛，代天惜花的居士。

齐婵问：“你是谁？”

赵疆答：“我是赵英的儿子，赵堤的兄弟。”

齐婵骤然往後退了一步。

一见此人浑身气势，她便知道这人必是极贵之人。却不想竟然是赵家人。

齐婵轻声道：“我已不问世事。”

赵疆走到她面前来。

“我却要问。”

他不待齐婵开口，便低声道：“‘郓州驻军左迁六十里，静守待敌，不可妄动’。”

他紧紧注视着齐婵的神色，低沉的声音中如有闷雷滚动。

“八百里加急军令，我父兄死战无援，皆因此一道密令。”

赵英与赵堤陷入北胡重重围困，本该近在咫尺，守望襄助的郓州驻军却变动了位置。

当赵疆一路狂飙，穿过郓州军的守地，回到北境的时候，见到的便只有他父兄的尸体。

齐婵侧过脸去。

她不欲与赵疆对视，仍然想要保持“居士”的超然，然而气息却渐渐急促起来。

“万物刍狗，天不惜花。”赵疆的声音平静的很残忍，“居士不过以花怀人罢。”

齐婵骤然擡起脸来，“管椿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你父兄，他怎麽，怎麽会——”

一行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眼眶中流淌而下。

此时此刻，眼眶通红而透着怨恨的女人，才有了几分活人气息。

当今二公主齐婵，下降中书省校书郎管椿。女貌郎才，琴瑟和鸣。

她本是这盛京中，一等一幸福的女子。

可她那傻乎乎的夫君，在中书省当值的时候，看见了一道不该看见的密令。

他冒死誊抄下来，想要给远在北境的赵堤递信。

管椿与赵堤只有一面之交，甚至称不上朋友。他只是总在齐婵面前提起，仰慕这位少年将军，愿做他那样的英雄人物。

“不过我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啦，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和殿下拨琴弄萧的好。”

齐婵也从来没想过嫁什麽英雄。

她只愿和这难得的良人做一对蜜里调油的少年夫妻，然後做一对子孙绕膝，相濡以沫的老翁老妪。

那日管椿下值回府，吃饭的时候便将这件事与她说了。

齐婵做了多年公主，知道这阴私的厉害，当下喝止了话题。

然而第二日，就是管椿打算给北地送信的那一日，他突然误饮了变质的药酒，三个时辰，在齐婵面前，活活痛死。

那个时候已经秋天了。

她的傻丈夫痛的神智迷糊，叫嚷着要看桃花。

他的七窍都流出血来，眼白像桃花一样泛出红色。

齐婵知道，如果她追问，那麽她很快也会“看到桃花”。

于是她不再问。

忘了他们最後吃的那餐饭，忘了府中根本没什麽药酒，忘了她喝止之後，丈夫悄悄在卧榻上，蒙在被子里得意地在她手心中写字，告诉她他拓印了那封密令，留下了证据。

二公主鸳鸯失伴，心痛难当，以致失神。

为求内心平静，使夫君往世超生，往明台寺出家。

她什麽都做不了。

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望着这满山的桃树枯荣四季，爱极桃花，恨极桃花。

赵疆轻声道：“驸马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人物。”

齐婵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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