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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天不惜花（第4页）

军报，密令，八百里加急。

郓州驻军左迁六十里，静守待敌，不可妄动。

赵疆慢慢地将笺纸捏合在掌中，掌力一吐，登时将之化为齑粉。

而那短短一行字，却仍浮空在他眼前，仿佛正缓缓地，渗出淋漓的血色来。

***

明台寺的桃花开了。

然而今年宫中皇後病重，齐瑞与齐瑰两位皇子都留在宫中侍疾，赵璟仍然被禁足，每日出不得东厢房的小院。

赵琰小朋友十分为难地在单独和爹爹去看桃花，还是留在东厢房陪哥哥之间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很有良心地选择留下来陪着哥哥。

才不是因为那天爹爹又打了他屁股呢！他不是记仇的孩子！

这一回往明台寺求签，赵疆轻装简行，只驾一辆马车，带邓瑜一人。

程勉原本不乐意他出门，但到底知道赵疆此去绝非只为了劳什子神鬼之事，于是只得作罢。

时近清明，路上细雨纷纷。

邓瑜的车赶得十分平稳，车厢内又叫铺了三五层的软垫，放了碳炉。走前程勉还不忘给赵疆又塞了个南瓜形嵌八宝的手炉，恨不能把冬天穿的裘衣毛领给他找出来。见赵疆脸上都热出了几分血色，这才千叮咛万嘱咐地叫走了。

他留下教几个新收的徒弟缝针了——

毕竟，陛下留给赵疆招揽讨逆军队的时间只有十日，这支队伍不日便要上战场，正面迎敌之下，还不知要有多少伤亡。

程勉从来都是大夫里头另辟蹊径的那个，心思多放在战伤上，早前就提出以针线缝合伤口的骇俗之法，如今有了这祛敌营，才终有了他大展抱负的机会，又怎能不摩拳擦掌丶跃跃欲试？

赵疆掀起车帘，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京城的街景。

有沿街叫卖杏花的小丫头，提着篮子，小心呵护着花枝。

她穿的朴素，衣裳还打着补丁，但干净整齐，衣角的补丁上绣着一个小三角，左右各有三道纹斜过这三角形的两边。

是慈幼院的孩子。

北境军的军旗上绘有猛虎之首。

不知何时，这简化过的虎头图样就成了慈幼院孩子们各个绣在衣袍隐蔽处的标志。

他们以姓赵为荣，甚至有许多盼望着能北上从军。

因为赵家二爷给了他们栖身之所，给了他们“将来”的盼头。

那买花女孩也看见了辘辘而来的马车，于是卖力的吆喝起来，“杏花儿，杏花儿嘞！鲜灵漂亮，今早才摘，贵人讨个好彩头吧！”

赵疆松开手，车帘轻飘飘地落下。

隔绝了那小姑娘有些失望的目光。

“施主，里面请。”

两个小沙弥引着赵疆一路进了大殿。

“桃花正好，施主如何步履不停？”

香烟缭绕之中，主持问道。

赵疆立掌还礼道：“俗人而已，心有挂碍，目不识花。”

他拜了佛，求了签，签子上是“岩下饲菟”四字。

主持慢声道：“投身岩下饲于菟，须是还他大丈夫*。施主智勇兼备，此行必当平安。”

赵疆颔首道：“多谢主持。”

主持正伴着他跨出大殿，赵疆忽地道：“眼前寻花，梦中见蔓，不知何解？”

主持顿住脚步，过了片刻才道：“施主若要解惑，便往後院去吧。”

这一回没有小沙弥引路。

赵疆慢步走过小道，细雨打湿的桃花铺了一路，风景倒是很美的。

他走进後院，见到了他此行来见的人。

眼前寻花，梦中见蔓，打一个镜字。

“禅镜居士，何必雨中葬花呢。”赵疆淡淡道。

“禅镜居士”擡起头来，露出一张容貌姣好，却苍白寡淡得几乎没有颜色的脸。

她看了赵疆一眼，并未放下手中的花锄，而是将归拢到一起的落花全数埋了，这才道：“万物生灵，当有天惜。”

花应该人来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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