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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第 157 章（第4页）

这问题实在意想不到的超纲，一时间竟没人出声，只听得那沈城处传来的江南调子仍然飘荡在他们的头顶上。

郑大陇心道难不成二爷这是要他们与沈城那群唱歌儿的人叫板麽？

咱打仗都不输人，唱歌更不能输了阵！

于是清了清嗓子，头一个举手。

衆人的目光便立刻又转跳到老郑身上。

万马军中杀人如砍瓜切菜一样的老郑竟然少见的有点脸红了。

他运一运气，这才唱道：“正月梅花开噢嗨，立春玉兰开哦嗨，南纱窗下有私情噢……”

邓瑜捏着嗓子咳嗽起来。

郑大陇荒腔走板，这一首阿哥阿妹幽会的歌儿被他唱的像跟狼发生了一场搏斗，至少死了两个半人。

他唱完才觉得当衆唱这样的歌好像不大妥当，紧张的目光越过人群，却瞧见朱四娘正在笑，郑大陇就忍不住也咧开嘴笑了。

有他这一首跑调的小艳曲托底，营中的气氛仿佛突然便松脱开了，那些营长们也觉得既然叫唱歌，那应该用不着杀头，也悄悄松一口气。有些胆大的便拿老郑来打趣，衆人之间传来零星的几声笑。

第二个鼓起勇气的人举起手，是个年纪不大，生得也清秀的小兵，他戳在人群中，也不往前走，仿佛赵疆的目光可能会把他射死或者烧死。

他的嗓子抖来抖去，好在还基本都在调上。

唱的是采菱曲。

“青菱小唻红菱老，不问红与青，只觉菱儿好，好哥哥……”

这歌儿在南方广为流传，不是什麽登得大雅之堂的阳春白雪，只是大家夥都会唱，不光采菱时唱，种稻收稻时丶捕鱼采桑时丶纺线织布时，都唱。

“好哥哥，去采菱，菱塘浅，坐小盆……”

他们震惊地张大了眼睛。

唱歌的声音里多了一道嗓子——是武安君啊！

他们不知道武安君为什麽会唱南方的采菱曲儿，只知道武安君这样尊贵的人，竟然也知道采菱的歌儿，竟与他们声和一处。

许多人怀着许多心思，陆陆续续地跟着唱起来。

从前唱这歌的时候，他们都在做什麽呢？

迎着斜阳炊烟荷锄归家，和夥伴们玩水摸螺蛳，又或是与邻家的女郎悄悄对望一下，便一整天都笑出两排牙？

这样唱歌的时候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乡音都快要忘却了，记忆却仍然这样清晰。

更多人张开嘴巴，不同的音节从他们的喉咙里冒出来，混同在一处。

其中也有北地的，有郓州的，他们不知曲调，只跟着胡乱地唱刚刚听到的词。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安稳的日子。

几时才能归家呢？

等打下了沈城，太平了，二爷回北地的时候他们就也能回去了；

等打下了沈城，武安君平叛有功，会不会叫皇帝让他们回到南方去？

等打下了沈城，他们郓州人守着家门口，继续屯田服役，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打下沈城！

沈城。站在墙垛後的沈钟眉头越皱越深。

他身旁的两名伶人嗓音嘶哑，已然战战兢兢地停下来瞧他的脸色。

实在不是他们不买力气歌唱，而是那敌军连营的方向一阵歌声冲天而起，没几息的功夫，便将他们的声音全压了下去。

这歌儿唱得难听，曲调乱七八糟，唱词的口音也各不相同，有的干脆就是乱吼瞎叫，还偏要配上调子，实在是呕哑嘲哳，听不进耳。

而沈钟却觉得这乱糟糟的歌声如利刃一般，已直直斩向沈城，斩向他的所在！

他在其中听出了可怖的，无穷的战意！

沈钟细瘦的拳重重锤在墙垛上！

疼痛让他更加清醒，却无法压住他心中滋蔓横生的焦灼与恐惧。

他只道，自己忘了，武安君麾下的，并不是一支哀兵。

他们以武安君为恃，恨不能此刻就扑在沈城上，用牙去撕咬沈城的墙砖吧！

只是他们不知道，武安君自己……却袒露了软肋。

既然无法以此计退敌，那便只有用些其他的手段了。

***

营地内的鬼哭狼嚎“经久不衰”。沈城那便的声音停了，奴隶军这头亢奋的士兵们都被安排了巡营的活计，发挥他们过剩的热情。

赵疆回了营帐，由王小云服侍着将外裳褪了，便示意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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