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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不早说?!”刁子一听,简直要炸了起来,“正月十八不行!十四这日子是我们挑过的,你怎么能一句招呼都不打,说换就换?”
“吵吵什么,这会子不是在跟你说吗?”刘二把手中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又不是不能改,再改就是了!”
“那你还提什么钱?”
刘二冷笑:“旁人改一回文书,少说也要一百二十贯,我看在你们廖当家的面子上,还给免了二十贯,你倒是不识好歹起来了?”
刁子火气直冒。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饿死鬼投胎来的?
一百二十贯都喂不饱,还要再喂一百贯?怎么就撑不死你?!
他忍不住道:“分明是刘官爷你自家的错,怎么还要再给钱?”
“你是头一回跟衙门打交道么?元宵休沐,难道不知道?”刘二冷哼一声,“你要是不掏钱,别改就是了,又不是我逼着改。”
“你以为改文书简单?申领、登记、用印,哪里不用打点关系,那一百二十贯够干点什么?回回我都要往里头倒贴!”
刁子再也听不下去,啐了一口,道:“那就都别改,左右正月十八那姓宋的卖家已经在棺材里躺着了,一个死人还能签押,要是被人翻出来,我没好果子吃,你也一样逃不了干系!”
刘二本来还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听得这话,脸色却是不由得微微一变,复又冷笑道:“干我屁事,都别改就是,被捉出来,我最多一个行事不慎,罚一两个月银钱——也没几个。”
又道:“你们廖当家的见了我,都要称兄道弟,你倒好,还敢威胁老子!”
他一边说,却是一边抓了桌上茶盏,往刁子脸上一砸。
“砰啷”一声,那茶盏砸到往后躲的刁子身上,又滑落在地上,茶水、碎瓷片满地都是。
刁子一个吃痛,身上衣服湿了半边,一时简直要被气得发抖,几度想要上前扇对方一巴掌,到底没敢动,反而被这几句话一点,心中发起虚来。
胥吏手中捏着权,跟衙门沾着边,他一个倾脚头,在外头可以跟着同伙夜闯民宅,随意欺负一个孤女,自然有人也可以跟拿捏蚂蚁一样拿捏他。
刘二把那桌上文书往地上一掷,道:“只这几天选,正月十四到十六楼务司休沐三天,十七那天不是我当值,其余日子,都不是张兄复核——若要再往前,去年的档案已经封存,不拿千把贯出来改,不要想。”
他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张吉。
“今儿有客,刘爷我不跟你计较,回去找你们廖当家的挑个合适日子,拿一百贯来找我跪地讨饶,再啰嗦下去,就别怪我翻脸了!”
刁子只好忍气吞声捡了地上纸页,匆匆走了。
人一走,门一关,原本置身事外,一句话也没说的张吉忽然就变了脸,问道:“老二,怎么回事?怎么出得了这样纰漏?”
刘二全不复方才嚣张,忙安抚道:“老哥别急,左右那文书放在架阁库里头,平日里也没人去查,哪怕是查也未必就抽查到那一份头上,等人提了钱来,你我找个机会改了就是。”
张吉皱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下回还是仔细点,不然我再不敢给你搭这个手的!”
刘二忙给他敬酒,又夹菜,又是道歉,又是奉承,幸而两人关系紧密,又都是做惯这个事的,等一桌酒菜吃得七七八八,便和睦如初了。
酒好饭饱,两人各自回家。
那刘二刚拐进自家房屋的巷子,却见迎面走过来三个人。
“刘二!”
刘二先还唬了一跳,等带着醉眼认出对面两个是架阁库的吏员,另还有一个虽然不认识,但十分眼熟,像是左右军巡院的,方才打了招呼:“大晚上的,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又问道:“到我家坐坐去?”
“坐个屁!头儿得了消息,明早上边要来查我们的档,要我们立时回去衙门,找你半天了,快走!”
一边说,三人当中一人开道,两人一个挟那刘二一边胳膊,几乎是把人架着走了。
出得巷子,外头居然还停了一辆马车。
刘二本也只是吃了四五分的酒,被人往车厢里一塞,早吓得醉意全无,等被拽着进了架阁库,见得里头灯火通明,尤管勾、秦解两位上官并数名差官都在其中,心中已是暗叫不好。
一时上得前去,那尤管勾也不啰嗦,指了指后头桌案,道:“刘劲,这是你经手的,说说什么情况吧。”
刘劲定睛一看,眼熟得很,却是自己早上才填好的那酸枣巷尾宋家食肆定契并房地契。
他哪里还会不晓得这是事发了,然则到底不知道究竟什么事,问题又出在哪里,只好装傻,道:“是小的经手,只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尤管勾骂道:“秦判官人在此处,你还想继续瞒骗?那卖家正月十七人已是死透了,你这定契日期写的十八,死人来找你签的文书吗?!”
刘劲连忙跪倒在地,道:“小的实在不知,怕是不小心写错的日子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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