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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了,”李意卿用指腹轻轻蹭着她的脸颊,柔软的嘴唇贴在她因惊惶而略有湿润的眉眼上,学着她晨时的语气说:“亲一亲。”
他柔软的乌发垂在叶帘堂耳边,很浅淡的梅香,扫得她有些痒。
叶帘堂脑袋昏昏沉沉,只觉全身都浸在热汤里,连同一点点清醒都被煨熟了。此刻在李意卿怀里像是只困得东倒西歪地雀,贴着那一点冷凉就又睡去了。
分杯“这酒,我只想自己喝。”……
翌日卯时,暴雪仍在下。
叶帘堂这一夜睡得不安稳,她夜里吐了两回,将白日里那点好转的迹象吐了个干净,李意卿不敢休息,一直转在她身边伺候。
“李意卿……”叶帘堂靠在帐中低声说着什么。
李意卿用小勺将最后一口汤药喂给她,闻声俯身替她擦了嘴,问:“怎么了?”
“苦。”叶帘堂鼻子不透气,说出来的话都闷闷的,“我苦。”
“我给你冲了蜂蜜水,”李意卿的声音很轻,“但只能喝一点。”
闻言,叶帘堂顿了片刻,最后用很重的鼻音“嗯”了一声,明显是不怎么愿意。
李意卿无声地笑了笑,他很乐意见到叶帘堂这样小孩子脾气的一面。从前好像都是她来照顾他,如今反过来,他很开心。
于是他转身去拿干净勺子,叶帘堂脑子昏昏沉沉,眼前看不到他,又小声问:“李意卿呢?李意卿去哪里了?”
“在这里。”李意卿端着白瓷坐回榻边,小勺装着碗壁发出很清脆的声响。他怕叶帘堂不舒服再吐,于是只给她喂了几勺,将嘴里那点苦味压下去。
叶帘堂喝了蜂蜜水又重新躺回去,半睁着眼睛不知在看哪里,忽然问:“李意卿,我的扇子呢?”
“竹扇脏了。”李意卿想起那扇面上那突兀又难看的血点,替她盖好衾被轻声说:“我给你做一把新的。”
“你做?”叶帘堂眨着眼睛问。
“嗯。”李意卿笑了笑,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那我想要檀香扇。”叶帘堂说:“我在溟西见过,好漂亮。”
檀香扇的扇骨由檀香木制成,那里头的工艺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于是李意卿略有些诧异地抬眼,正好对上叶帘堂狡黠笑着的眼睛。
李意卿看她精神比刚醒时好了不少,于是俯身亲了亲她眼角,好让她能闭上能眼睛,温柔的声音也带着笑,“我亲自做啊。”
“你做。”叶帘堂点头。
“行啊,等你好了,我亲自给你做一把。”李意卿说:“你自己要的,丑了也得拿着。”
叶帘堂将半张脸都埋在衾被里,闷闷笑了起来。
李意卿悬着的心稍稍落下,用手挨了挨她的额头,似乎不那么烧了,于是在心里悄悄说:“快点好起来吧。”
凛风吹动,北衙檐角冰锥如倒悬利剑,直直刺破辰时打梆声。案角烛火晃动,诏狱冷如鬼窟。
蓝溪从外头掀起厚帘,狐裘从帘后显出,腰间佩环随步轻响。她朝着如今坐守诏狱的蒋再杞行了礼,笑道:“严寒难挨,各位大人当差辛苦了,咱家想着这诏狱湿冷,不好过冬,这不,特意送了凤碳来。”
语罢,她掀着厚帘朝外道:“磨蹭什么?还不赶快进来?”
话音刚落,就见内侍监的小太监们躬身走进,人人手里都抱着个黄铜盆,其中以白檀木铺地,碳屑用蜜捏成双凤,其温而芬芳。
小太监们将炭盆搁在堂内四角驱寒,无焰而有光,是用北蛮进贡来的瑞碳打底,能燃五六日。
冬日本就冷,蒋再杞握笔的手都要冻僵,见此却拧起眉头,站起身时一双手慢慢伸向背后的黢黑铁矛,“公公这是做什么?”
蓝溪驻足案前,靴尖还沾着点薄雪,目光自上而下,“瞧将军的手。”
蒋再杞右手握矛,一双手冻得通红,冻疮从甲缝里延伸而出,他喉间滚了滚,忍着气道:“下官不过是北衙戌卫,平日里握的都是这冷铁,自然是比不上蓝公公貂裘帐暖。”
言语间,炭盆静静烧着,椒兰香混着谷东特有的松脂气漫过堂内,蓝溪顺手将麂皮手套置入桌角的炭盆中,脂玉般的指节轻轻叩击盆檐,笑道:“将军还是不明白。凤炭燃至子夜,能融化的可不止三尺寒冰。”
“你……”
“多暖和啊。”蓝溪垂眸,“将军不仔细感受一下吗?”
话音才落,桌角边的炭盆却忽地爆出火星,蒋再杞下意识看去,忽见那炭灰里半掩着鎏金竹节熏炉——正是三年前张太后赐给其卧病老母的暖手炉!
“三年前张氏入皇城,可没少了将军的功劳。”蓝溪笑着看他,“怎么今日忽然高风亮节了呢?”
蒋再杞握紧铁矛,“……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蓝溪慢慢道:“南边递来了军情。”
“是武卫营的消息?”蒋再杞一顿,抬眼道:“你要见张枫。”
“不是我要见,”蓝溪拢了拢狐裘,说:“是陛下。”
蒋再杞下意识睁大眼,霜须扇动,“陛下,陛下要……”剩下的话他急忙憋停在嘴里。蓝溪今日没以永淳帝的名义过来,反而是送炭盆威逼,这只能说明……
蓝溪只是笑了笑,问:“将军,咱家能进去了吗?”
闻言,蒋再杞不敢再阻拦,只得侧身带路。
蓝溪向后看了一眼,说:“狱里冷,也给大将军带上炭盆吧。”
“是。”小太监俯身捧了堂角的凤炭,躬身跟在蓝溪身后。
北衙诏狱乃是前朝冷宫所改,玄铁闸门下积着的是三层冰壳。甬道两侧石壁渗出青黑苔痕,蒋再杞提着灯笼走在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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