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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回 刘生觅莲记上(第2页)

着意看花花不红,百计留春春不住。

春老花残将奈何,袖薄难胜泪如注。

歌罢,同步于万绿亭前。爱童挥小扇以逐飞蝶,生亦促之。忽二蝶争花,堕花下,相抱不解。生拆之,对童而笑。童笑曰:“物之性犹人之性,释之、释之,毋拆散姻缘也。”生弃蝶,成《西江月》词:

三月韶光过半,一年胜景堪奇。

伤春自个谩徘徊,偶睹游蜂堕地。

款款柔情莫托,殷殷吩咐蜂媒。

惟期及早效于飞,不负花前一对。

越夕,生嘱爱童守门,径访妓家。文仙出《娇红记》,与生观之。曰:“有是哉!有始无终,非美谈也。”留宿而回。

后日,守朴翁设宴,坐中红袖,正前妓巧云、文仙也。至晚,文仙自荐于生。

次日将别,守朴翁至,曰:“近来多冷落,文仙一名姝,欲留数日,以畅文兴,才子佳人,光我庄圃。”生欢甚,携文仙剧饮于假山之小楼。时玉兰开盛,又携酌于兰室,问柳答花,搜联构句,两相畅逸,名珍情会。生曰:“卿名不在楚莲香之下,幸同枕席,誓不相忘。”文仙曰:“里流泽薮,不足以辱君子。吾有一路指君,君其图之。”生问其故。

文仙指莲室曰:“个中一女,姿容绝世,美丽超群,赋性聪明,词华炳烨。吾有一友,窃窥之,羡曰:‘美哉妙矣,诸好备矣,此诚无价宝也。’闻惟一待女为伴,先结侍女之心,庶可渐入佳境。且以君之恺悌俊逸,无有求而不得者。然须慎之密之,毋炫巧致拙。”生谢曰:“是教当书绅,是情当刻骨,此言出在卿口,入在吾耳,幸毋他泄。”文仙曰:“君固不下申厚卿,我也不为丁怜怜,亦何疑焉。”乃取一犀簪,解一香囊留赠而别。生视之,亲绣一绝句:

独坐纱窗理绣针,一丝一线费芳心。

从求知己亲相赠,佩取殷勤爱我深。

生始感文仙爱己出于真诚,而情亦眷眷,不忍少忘。至午,素梅以生窗之左有海棠花,偷步摘之。少爱童抱瓮注水,适至浇花,戏谓梅曰:“吩咐偷花者:可一不可再。”梅曰:“一之未甚,再思可矣。”童曰:“一摘使花好,再摘使花稀也。”因以水湿其手,梅牵童衣拭之,反若有意于爱童者。童忙入谓生曰:“素梅在窗外,年虽少,有丰韵,可挑也。”生故出,拥其归路。梅摘花而返,生喜揖之,梅怀不安之状。生笑曰:

花下睹妖娆,含羞称万福。

相对两难言,花艳惊郎目。

梅求路不得,曰:“先生当路于此,男女无以别于途。君子避女流,故不能少让我也?吾非迷失女子,胡为关津留难?”生曰:“为汝初犯窃盗,今欲盘诘奸细耳。”各嘻然相视而笑。生忆文仙之言,心自计曰:“不将我语和他语,未卜他心知我心。”乃戏问曰:“卿卿果芳桃之侍妹名桂红者乎?抑果碧莲之侍妹名素梅者乎?”梅曰:“先生止游诗书之府,何由知闺阁之名也?”生绐曰:“吾昨梦登太华山,至西天阙,入广寒宫,履嫦娥殿,亲得数名指示,故此积诚候卿。今得见之,正应佳梦矣。乞先为刘一春道意,后有万千未谈之衷曲也。”

梅曰:“此春梦也。吾非小红,便逞张生家语,吾当有一场发落!乍间姑免究。”执花而行,复回顾,低念“刘一春”者数四。生尾其后,曰:“刘一春送。”梅戏应曰:“回!”生垂手顿足曰:“妙妙!女果以张生待我,则虽訾栗斯、喔咿儒儿以事女,亦甘心也。”返室,爱童曰:“此女不速自来,焉得秋毫无犯,作无事人乎?”生曰:“事勿欲速,恐耳属于垣,则名教扫地也。且喋喋利口,有无限风趣,此一物亦足以释西伯矣。梅尚如此,莲更何如。安排牙爪,以为降龙伏虎之计,此第一着也。”童曰:“牵肠挂肚在莲娘,送暖偷寒在素梅,诈谋奇计在相公,热心冷眼在小童。吾若守口如瓶,决不败乃公事。好为之,好为之!”生暗喜曰:“成吾志者,子也。今日丧心病狂亦由汝,赏心乐事亦由汝矣。”

梅归,对莲备道生语,且有誉生意。莲故作不理,偷书一歌于窗外:

莺声清晓传春语,道说与游人,趁我娇华,莫放歌金缕。一夜叫声喧,呼凄风,唤妒雨。促吾直往天涯去,要寻乐地谁为主?

生至,味之,自觉莲之留意甚速,喜焉如狂,曰:“且记此词,为他日负赖表记。”然时或见莲,则见其故逞百媚之姿,或微露可疑之状,或掩窗自蔽,或以目流情,或与桂红相谑,或正色不可动。假意真情,不可测识,而生亦未与莲亲接一语。且此有守桂,彼有桂红,亦未敢深信。故会面虽屡屡,心旆虽摇摇,而每为首鼠之状。

一日,生抱闷,步于墙西之别圃,转至假山,见碧莲俏妆轻服,面带喜容,纤手露金镯,捻并蒂花枝,视双蝶斗舞。蝶稍进,则随而观之。蝶渐近假山,生略少避,喜曰:“蝴蝶甚着人。”莲已见生,故作不见,反翻袖促蝶。生逼近,曰:“古有司花女,于今见之,诚闺分之秀也。”乃整衣肃冠,施一长揖。莲徐徐置花石上,含媚答礼,仍自执花,偷目觑生。生以正目视莲,各默默者久之。生笑曰:“幽花如处女。”莲举花视之,曰:“此东坡闲话。”生指花枝低赋一绝曰:

卿手捻花枝,花敢与卿斗。

卿貌觉羞花,花应落卿后。

莲曰:“君不怕花怪乎?”生曰:“然则卿爱我矣。”莲面红,曰:“先生大胆。”举扇自蔽,欲返。生前诉曰:“自见之后,未领笑语,企慕之悃,山高海深。每谓卿如琼林琪树,常欲在目前,奈咫尺天涯,劳心怛怛。昨睹佳句,今寻得此乐地,愿借假山以为巫峰,纵委身风露,犹瞑目泉壤也。且楚词有曰‘乐莫乐兮新相知’,何太自郑重如此?”因执莲之扇而牵之。

莲假手放扇于生,目生,低声曰:“读书人但轻自己之手足,更不重他人之耳目耶?”生曰:“四无人声,惟有子知我知耳。”莲曰:“天知,地知,奈何?”生曰:“天地无阴阳乎?”彷徨不能自持,遽执莲手,曰:“到此地位,工夫尤难。此未语可知心者。虽铁石打成心性,亦当慈悲嗟愍!”斯时也,生魂已飞天外。莲曰:“妾,娇体也,乃相煎太急,今日胆落于君矣!此臂今当断君,亦何取于妾?且此何地也,此何时也,此何事也,妾与君何如人也,而敢犯礼侵义若是也?”力欲脱身,堕下金镯。生方拾之,而素梅适至。

生避于树下。梅曰:“料莲娘被困,故独马单枪至此,可同我回。”莲与俱返,体若竦惕者,谓梅曰:“此生技痒,触物便吟,岂其锦心绣口,故吐句皆若宿构耶?”梅笑而不答。又曰:“此生貌欺潘岳,见之岂不欲投果?”梅又笑而不答。又曰:“此生出语温存,动容腼腆,必多情而重义者,今日反累彼怀抱矣。”梅又笑而不答。又曰:“此生远之则可爱近之则可畏,何也?”梅又笑而不答。莲有惭色,欲行不行者久之。生尚兀立不动,形如藁木,心如沸鼎,方叹曰:“天乎,天乎!救兵卒至,解围白登,所谓对面不相逢者乎!相见不相亲,不如不相见。惊饵鱼,伤弓鸟,何缘再得。”因作《行香子》词,书于莲扇:

山石之旁,红绿齐芳。遇佳娥,正出兰房,娇娇媚媚,巧样梳妆。更好风韵,好标致,好行藏。绝世无双,不比寻常。尽吾戏调何妨。止应配我、个样新郎。谩眼空劳,心妄想。兴徒狂。

书罢,见扇骨上细刻“刘一春”三字,乃知莲之念己,更觉愈不能遗。

至晚,莲梅秉烛相对而坐。梅曰:“刘生显两番手段,皆为我等轻举深入之故。试以几日坚壁不出,彼敢斩关而入否?”莲曰:“然。”遂强习女工。

生自假山会后。懵懵如痴,错错若寐,食焉而不知其味,坐焉而不知其处。寐焉而不知其旦,或入大堂,或趋讲丈,或归书室,或游别地,眼之所见,意之所接,皆假山也。盖无根而情自固矣。书史之功顿废,笔砚之事顿忘。或低吟树下,或从步池边,或登眺小楼,而莲梅踪迹,绝不可见。一日,邀友杨文陵访文仙。文仙迎生,有笑容,多喜意。少叙杯酌,酒半酣,欣欣相告曰:“别后思君,如心悬一物,恐妨君正业,不敢奉迓。前为君卜一筮,昨为君起一数,又以君年月日时与知命者推之,皆大魁之吉兆也。吾亦阅人多矣,多伶多俐,多才多美,无逾于君。当奋祖鞭,以看花上苑。得君捷,妾亦分荣矣。”生谢曰:“爱我哉!金石之论,可宝终身。”别文仙而归。复至假山,春景融融,终不能忘前遇也。取锥刻一歌于竹:

四际春光入望中,杏开十里红霞簇。

两对黄鹂调娇舌,三声五声新腔曲。

唤起离人百感伤,千愁万恨填心腹。

不如意事常八九,云雨巫山空二六。

何如一醉忘世情,同与七贤坐修竹。

书毕,转至晴晕亭。有素纸一幅,柱上偶悬一针,生持之,且思且行。忽见小桃一株,夭夭可爱,猛记红雨亭之诗,叹息曰:“此芳桃也,能解吾意乎?”乃以师处桃花挂色屏绝复以针刺之,以针定于兰室之壁上而回。遇爱童持玉簪花来,种于花坛。命童往视莲室。

莲方绣一袋。童至,曰:“前见刘相公有香囊一枚,自谓精绝,今莲娘所制更妙也。明当与一赛。”莲曰:“刘相公为谁?”曰:“名一春,字茂华,号熙寰,改号爱莲子。”曰:“何处得来?”曰:“家重迭山华村之西。”曰:“何为家汝家?”曰:“吾主相识之子。”曰:“今何不去?”曰:“吾主延致攻书,图其耸壑昂霄耳。”曰:“学问何如?”曰:“去年游泮,文武两全,鸿才海富,逸思泉涌。”曰:“为人何如?”曰:“制行英卓,动容俊雅,立志温和,趋向超拔。”曰:“家望何如?”曰:“故家子,读书种,仁人之裔。杜中丞、郝中书欲谋为婿而不就,故今欲俟宝窗消息,可以知其为人矣。”

莲见生清扬逸洒,已动心注,而闻童之言,企仰俞真,谓童曰:“汝为刘生修一生谱牒,作一身行状。”俟童回,私叹曰:“是天遣此生以贻相思之种也。初见若尔,后将奈何;见犹若尔,别将奈何!断送一生,惟有此矣!”愈觉足不宁地,强梅以观花为由,将窥生室。而爱童归,正与生道及碧莲询生之语,立于窗外。莲乃返至花屏间,见二绝句:

凝目花间忆粉腮,一腔烦恼逐春来。

花如解得无聊意,长向刘郎闷里开。

又诗:

小门昼永春岑寂,安得斯人共一床。

自是洛阳花下客,刘郎不是老刘郎。

莲谓梅曰:“汝解此绝意乎?乃改集句诗也。诗意极巧,小门‘小’字,改‘千’字也;一床‘床’字,改‘觞’字也;自是‘自’字改‘曾’字也;不是‘不’字,改‘今’字也。初,刘原父以年老续婚,故谓‘老刘郎’;今彼寓小洛阳为客,明示我以未曾有婚之意。然以岑寂,何预他人?而遽欲斯人共一床,则伤于欲速而无礼”梅曰:“彼谓‘斯人’者,何人也?”莲曰:“斯人者,斯人也,必求其名以实之,则凿矣。”与梅并立,久无语。梅曰:“何思?”莲曰:“吾亦欲改集以和。适为诗才所窘,安排句法,已难寻,较是输他一首矣。”梅曰:“还有一首。”袖出一绝,与莲观之,乃针刺成者。

莲见之,曰:“怪哉!怪哉!异哉,异哉!有是事哉!”梅曰:“何故?”莲曰:“汝未知来历。此吾作于母舅园中红雨亭挂屏上,亦以宝针刺成。此帖汝得于何地?天地间有此意外偶然事,其神运乎?其鬼输乎?竟莫测所自也。”梅曰:“吾昨得于池右之兰室。意谓莲娘所书样,于形迹太露;使出于刘君,不知何由得之?”莲长吁曰:“是园素无外人,吾尝由此无忌,今与我共之矣。又况岂无他人,当敛足缩步,辍笔息吟,以自韬晦。然吾书此时毫无着意,自今验之,似字字有情。苟诗作凭,良缘天启,则韩夫人之红叶再流御沟何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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