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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忻面不改色,继续说道:“走到这一步,是他们先一步放弃了你。都死到临头了,何必替他们遮掩呢?”
胡瑞的木枷下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脖子上隐隐露出青筋。
孟忻声音低缓,流淌在寂静的囚房之中。
“况且,你最喜欢的,不就是拉人下水么?”
这话不知戳中了胡瑞哪根神经,他突然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脖子上沉重的木枷狠狠掼倒在地。
他侧翻在地上,恶狠狠地看着孟忻,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从身体里嘶吼出声。
“孟忻,你走到今日,不过是多了些好运气!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他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孟忻,眼里明晃晃的全是恨意。
“我最恶心的,便是你这自认高洁、自以为出淤泥而不染的虚伪模样!若你是我,你若遇着我的处境,恐怕一天也活不下去!”
“孟忻,从我见你第一面,我便该知道,你与我不是一路人!”
他被锁在木枷中、没几块好肉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孟忻,癫狂地笑道。
“如今你高兴了,看着从前就不如你的人,现在更是像条狗一样在你面前摇尾乞怜!你是不是高兴惨了!哈哈哈哈哈!”
孟忻沉默地俯视他,半晌,才对他说了一句:“正平,走到今日,没有任何人逼你。”
听到这话,胡瑞像是被抽干了一般,一双眼睛怔怔地看向头顶。
许久后,他将身体蜷缩在墙角,一时喃喃有声,一时又状似癫狂。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我拉人下水?哈哈哈哈!我又是被谁拉下水的!”
“……我说了,我不敢……他们说,不干,就死……我不敢,我不敢……”
孟忻努力捕捉他的话,闻言立刻追问:“他们是谁?”
孟忻等了许久,胡瑞却紧紧闭上嘴,浑身剧烈颤栗着,半晌后才平静下来,一动不动。
他疑心不对,上前探了探他鼻尖,才知他晕过去了。他只能喊来狱卒和大夫,叫人好生救治,等他醒后再说。
他在大理寺官衙等了一夜,得到的消息却是,胡瑞死了。
据狱卒所说,他偷偷将头埋进茅草之中,呼吸不畅,活生生憋死了。
数月前还风头无两的两淮盐运史,就这么死了。
晏决明听完孟忻的转述,沉默片刻。而后站起身,对着面前有些出神的孟忻道:“姨父,不早了,我便不打扰您了。”
孟忻一愣,怒极反笑,“听完就跑,真当我是茶楼里说书的?”
晏决明语气恭敬,一派谦和孝顺的晚辈模样。
“姨父说笑了,外甥不过看您沉湎回忆,不愿打扰罢了。”
孟忻随手抄起手边的笔,当即丢了过去。晏决明利落接住,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了。
“小兔崽子。”
孟忻喃喃骂道,脸上却不见怒容。
想了会儿,他又高声将管家老何喊进来,吩咐道:“祠堂里一应事务都准备起来吧。”
晏决明走出孟府,门房已经牵来他的马。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在黑夜中绝尘而去。
不一会儿,马在宁远侯府门前停下。侯府的人刚要走上前询问,就见来人是晏决明。
没料到出走京城数月之久的自家大少爷突然回京,门房赶紧往府里通传。晏决明还未走回院子,全府上下便都知道了世子爷回京的消息。
修德堂里下人们先是一惊,而后赶忙忙碌起来。烧水备水的、吩咐厨房备菜的、重新铺床铺的,好不热闹。等到晏决明走到修德院,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丫鬟小厮齐齐站在道上,殷切地看着消失数月的自家主子。
晏决明没理会他们,匆匆沐浴后,就去了晏淮书房。
晏淮早已等候在此,见他来了,只冷哼一声。
“我听说,你是从孟忻那儿回来的?”
晏决明不置可否,晏淮却颇为不痛快。
“此前你在扬州怎么闹,我不管。但如今,你既回来了,便收收心,好生做些该做的事。”
他点点桌上的册子,示意晏决明。
晏决明扫了一眼,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这都是你母亲亲自挑的人家!”
晏决明眼里闪过嘲讽,嘴上却含笑道:
“儿子回来得急,还未与夫人请安。不知近来决文、平康身子可好?”
晏决文是侯夫人刘氏亲子,早在八岁时便因摔坏了脑子,从此痴痴傻傻,至今都没有好转迹象。
而晏平康是晏决明被找回那年,侯府侧室所出的庶子,如今只有四岁。许是前两个儿子遭遇都太过坎坷,便有了“平康”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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