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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一片漆黑,他按开卫生间的照明灯,把饿得没有力气反抗的肖池甯推进用玻璃门隔开的淋浴间里,三两下强行扒光了他的衣服和内裤,伸手拧开花洒,转身去拿架子上的洗发露和沐浴液。
水很快就热了起来,肖池甯没了借力根本站不稳,顺着墙软软地坐到瓷砖上,垂着眼任由一双大手把泡沫往他头顶抹。
肖照山顾不上自己半边身子也被浇了个透,仔细地清洗肖池甯满是脏污的头发,同时上下打量他已经瘦脱了形的躯体。
这副身体他抱过摸过进入过,他以为自己没有注意,或是早已忘了,然而实际上他记得一清二楚——肖池甯的锁骨是一字型的,撑得肩线上有块小小的外凸,看起来干练利落,绝没有现在这般狰狞;过去他躺下后肋骨分明,却并不硌人,小腹平直腰胯紧实,呼吸间贴过来是暖的、蓬勃的,而不是干瘪的、奄奄一息的。
“就这么想和她一起死?”
肖照山不曾长时间地陷入一种情绪出不来过,任何事物都不能将他困住,因此,尽管亲眼目睹一个生命的消逝的确令人震撼,但他完全不认为严重到可以使自己沉沦到这种不人不鬼的地步。
除非这条生命对他来说不啻于自己的命。
他把花洒取下来,冲干净肖池甯头上的泡沫,问:“你很喜欢她?你们在交往?”
水珠成串地从发梢滴落,肖池甯抬眼看向他,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的还是那句话:“她和你说什么了?”
“想知道?”肖照山关掉花洒,把沐浴液塞进他手里,“自己洗干净,收拾好出来。”
肖池甯不拒绝也没答应,他半蹲着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便起身欲走,准备回房换套衣服。
肖池甯大口呼吸了几下,突然低吼着站起来,举高了沐浴液瓶子往他头上砸。
“你骗我!”
肖照山反应迅速地回身,挡住了他没什么力道的攻击,膝盖顺势一顶,嵌住他的双腿把他锁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我为什么要骗你?”他坦荡地迎上肖池甯憎恨的目光,冷笑道,“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的小女朋友就能复活?”
肖池甯嘴唇颤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开一步:“是你杀了她!”
他趁肖照山重心不稳的时候,猝不及防给了他一拳,手背上的骨头正好撞在他的下颌。
他扯着嗓子高声质问:“你为什么挂我电话……为什么要松手?!”
肖照山没想到弹尽粮绝的肖池甯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一时有些吃惊,没能及时还手。肖池甯抓住机会,毫无章法地对他又踢又踹,像个疯子一样透支着自己残存的体能。
肖照山不想动武,箍着他的胳膊用力抱住他,在他耳边反复让他冷静。
但肖池甯只顾发泄悲痛,动不了手和腿就动口。他在一片混乱中咬上了肖照山的肩膀,逼得他身子向后倒在了花洒架上。
肖照山的左后腰被架子上支出来的水龙头戳狠了,锋利的痛彻底引燃了他努力克制的怒火。
他忍无可忍,粗暴地将还要咬人的肖池甯搡到了玻璃门上,扬手还了他一拳,不留余力地揍在他的颧骨。
“你搞清楚!是她掰开了我的手,不是我松开了她的手!”
肖池甯被惯性带倒在地,摔得眼前阵阵发黑,几次尝试爬起来都没能成功。
肖照山一只脚跨过他的腿,俯下|身攥住他后脑勺上的湿发,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来。
“有意思吗?”他喘着气,直视肖池甯无神的双眼,咬牙切齿地说,“她已经死了,那天她的爷爷奶奶当着我们的面在遗体认领书上签的字,你现在就算活生生把自己折磨死,她也不会活过来。”
“肖池甯,她死了。”肖照山瞪着他,“你给我记住,她已经死了。”
肖池甯听他一次次重复胡颖雪死了的事实,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他放弃了。
他仰起瘦得骨头仿佛都能划破皮肤的下巴,毫无预兆地落下眼泪,像个不小心把心爱的冰激凌掉在地上了的小孩一样,咧着嘴无助地呜咽起来:“我本来可以救她的……我本来可以救她的……”
肖照山闻言一愣,即将滔天的火苗顿时被他的两颗泪水浇熄了。
他下意识松开手指,让肖池甯躺在自己的掌心。
“如果我到得早一点,哪怕就两分钟,她也不会死……”
肖池甯哭得很丑,哭得很真,真得不亚于那个女孩儿临死前的悲号,肖照山的心都被他的泪水烫得皱缩起来。
他这才明白,肖池甯是因为那天自己没能赶到才无法释怀。
他半蹲下来,扶着肖池甯的背让他埋在自己的肩膀上哭:“你救得了她一次,能救得了她无数次吗?”
他被感染得又一次回忆起那晚天台上的场景,叹息道:“她是铁了心求死,除了她自己,谁都救不了她。”
肖池甯斜着身子虾曲在肖照山怀里,自我保护似地把双手蜷在胸前,抽噎着说:“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可以救她,我可以救她无数次。”
肖照山恍然大悟,原来下沉广场上是他看向“唯一的朋友”的眼神,怪不得那么柔软,那么信任,使他一度误以为是爱慕。
他的心被刺得愈发酸涩,一时间没能分清自己是同情还是痛心。
别无他法,他只能拍着肖池甯突出来的节节脊骨,轻声哄道:“以后还会有新朋友的,你一直记得她就好了。”
肖池甯在他肩膀上摇头,哽咽道:“不会、不会有了……我不要别人……”
肖照山被这种三岁小孩儿才会用的句式逗笑了,他没想到肖池甯难受极了竟然这么不讲道理。
他偏过头看向他哭得通红的脸:“你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怎么可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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