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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三大爷阎阜贵一直缠着一大爷易忠海给他大儿子阎解成找工作的事传遍了整个四合院。
更何况下午与一大爷闹得那一出更是让院里的人看了一场笑话。
“对对对!”阎阜贵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称呼都有了些正式,“沈科长,您明鉴!我家解成,老实孩子,本分,肯下力气!就是……就是缺个机会!您看看……能不能……在厂里,给他也寻摸个……寻摸个差事?不用太好,能进厂,有个正式工身份,就成!扫地看门都行!我……我阎阜贵一辈子都记您的大恩大德!”
他语飞快,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出来。
沈浪靠回椅背,重新翘起二郎腿,手指在搪瓷缸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笃笃”响。
他脸上那点戏谑的笑意更浓了,慢条斯理地开口:“三大爷啊,”他拖长了调子,带着点调侃,“您这消息,灵通是灵通,可也……不太灵通啊。”
阎阜贵一愣,心里咯噔一下:“啊?沈科长,您……您这话是……”
沈浪坐直了些,放下了手中的搪瓷缸,编了个借口。
“给我二叔安排那个采购员,那可不是我沈浪有多大能耐,纯粹是赶巧了!”
沈浪掰着手指头,说得煞有介事,“第一,厂里后勤处那个老采购,刚好到点儿退休,空出来一个萝卜坑!第二,主管后勤的李副厂长,那是欠我个人情,人家念旧情,主动提了一嘴!第三,也是顶顶重要的,”沈浪竖起第三根手指,在阎阜贵眼前晃了晃,“我二叔他自个儿,当年在乡下攒的那点家底儿,为了打点这上上下下的关节,可都贴进去了!光请客送礼疏通门路,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个夸张的手势,看得阎阜贵眼皮直跳,“那叫一个花钱如流水!您以为呢?空口白牙就能进轧钢厂当采购员?”
阎阜贵听得嘴巴微张,额头的汗又冒了出来。沈浪说的这些“门道”,像一盆冷水,把他心里那点侥幸浇灭了一半。
沈浪看着他灰败下去的脸色,心里暗笑,脸上却是一副“我理解你但我也很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推心置腹”:“三大爷,您的心情我理解。谁不想自家孩子有个铁饭碗?可您也得想想,轧钢厂那是什么地方?国营大厂!一个萝卜一个坑!编制!懂吗?那是国家给的编制!一个萝卜拔走了,得等上面再新的萝卜种子下来,才能种!”
沈浪双手一摊,肩膀一耸,“现在啊,萝卜坑都满了!别说采购员这种肥缺,就是您说的扫地看大门……那也得等!等厂里的老头哪天干不动了,家里又没有接班人,或者……厂里突然扩建了,增加编制了,那才有戏!”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又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目光扫过阎阜贵怀里那两块槽子糕,嘴角又勾起那抹玩味的弧度:“再说了,三大爷,就算……我是说就算啊,天上掉馅饼,真掉下来一个名额。您琢磨琢磨,现在想进厂的人,能从咱厂门口排到永定门去!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打点关系,请客吃饭,哪一样不得真金白银地往外掏?就您家解成……”
沈浪故意顿了顿,眼神意有所指地又瞟了瞟那两块槽子糕,“您打算拿什么去跟人家争?就凭您怀里这两块……嗯,挺有年头的槽子糕?”
“我……我……”阎阜贵被沈浪连珠炮似的“现实”砸得晕头转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编制、名额、花钱打点……这些词像大山一样压下来。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油纸包,仿佛那是他最后一点可怜的底气,可那两块糕点的寒酸,在沈浪戏谑的目光下被无限放大,让他无地自容。
他张着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是啊,人家沈爱国是砸了家底才进去的,他阎阜贵有什么?除了这两块快放成文物、还带着油哈喇味儿的槽子糕,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
沈浪看着阎阜贵那副失魂落魄、抱着两块破糕点如丧考妣的样子,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下了逐客令:“所以啊,三大爷,这事儿,真不是我不帮忙。是实在没辙!名额卡得死死的,钱袋子也瘪得叮当响,神仙来了也没办法!您啊,还是回去等信儿吧。等哪天厂里真扩招了,或者有哪个倒霉蛋……咳,有哪位老同志光荣退休了,名额空出来了,您再带着您这‘诚意’……”
他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一眼阎阜贵怀里的油纸包,“…来试试?兴许那时候能有点门缝儿呢?”
说完,沈浪不再看僵在原地的阎阜贵,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大步流星地要回自己的卧室。”
就在沈浪高大的身影即将跨出门口时,阎阜贵像是才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向前追了一步,怀里的油纸包没抱稳——
“啪嗒!啪嗒!”
两声沉闷的轻响。两块颜色暗沉、形状塌瘪的槽子糕,如同两颗被遗弃的、毫无价值的石子,从油纸包里滑脱出来,掉落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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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滚了两圈,停在桌子腿旁;另一块直接摔裂开,露出里面同样颜色暗沉、毫无生气的糕体,那股若有若无的油哈喇味,在寂静的空气里弥漫开来,显得格外刺鼻。
阎阜贵保持着伸手欲追的姿势,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两块沾了灰尘、摔裂的糕点。
他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扒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羞耻。
那不仅仅是对儿子工作希望的破灭,更是对他那点可怜巴巴、精打细算了一辈子、最后却如此不堪一击的“算计”和“体面”的无情嘲讽。
沈浪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似乎听到了那两声闷响,但他连头都没回,身影便消失在走廊的光影里,只留下一个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的背影。
堂屋里,众人有些沉默的看着阎阜贵。阎阜贵低着头看着他脚边那两块滚落尘埃、散着陈年油哈喇味的槽子糕。
他佝偻着背,像一尊瞬间被风干、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泥塑。
过了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弯下那总是算计着挺直的腰板,伸出枯瘦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去捡拾地上那两块沾了灰的糕点。
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地念叨着,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掉地上了……掉地上了……捡起来,捡起来……还能吃……还能吃……”仿佛在捡拾自己那同样跌落尘埃、碎了一地的指望和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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