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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拆发的手顿了顿,斟酌了一番后道,“三姑娘孝顺,虽出身不高,但为人端方,今天过来,许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沈老夫人赞赏地看了红袖一眼,点了点头,道:“我虽年纪大了,但没老糊涂,也看得出来这丫头来我这儿,是有所图。她图什么我不知道,但八九不离十和谢氏有关,谢氏那小家子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今天她来这一趟,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红袖一边给老夫人松着肩颈,一边回忆着晚棠来时的场景,不确定道:“老夫人可是说老定阳王的虞侧妃?”
“不错。当年在咱们江陵,阿芷那一手桃花妆可是让不少郎君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是个有福的。一转眼,我们都老了。”老夫人轻抚着鬓边霜发,无不感叹道。
红袖取下最后一只铜篦,扶着老夫人往架子床走去,边走边道:“虞侧妃有福不假,但色衰则爱弛,依我看,老夫人的福泽更为深厚,咱们的福气是子孙上进得来的,是长长久久的。再说了,您一点也不老,耳聪目明,容光焕发,说句僭越的话,我和您在一块儿,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两母女呢。”
沈老夫人的年纪足可当红袖的祖母,这一番话,既说到老夫人心坎里去了,又哄得她心情舒畅,不禁拍了拍红袖的手摇头笑道,“就你嘴甜。现下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怀哥儿要明日才散考,这沈府日后的福气,可全系在他身上。我们不比那王侯勋爵人家,有世袭罔替的荫恤,咱们的前程,得自己挣,也不知怀哥儿现下在贡院里头顺不顺利。”
红袖给老夫人除了鞋袜,扶着她躺下,笑着道:“老夫人尽管放宽心,菩萨定会保佑大公子,保佑沈府,您好好歇息,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日后保管有享不尽的福气。”
猛药
晚间,澡房雾气氤氲。
晚棠双眸阖着,整个人往下缩,海藻般的乌发漂浮在水面上,似是不小心睡着了的水妖。
今日,她在沈老夫人处,顺利落下了第一颗子。
这一切,还要从前世无意得知的一桩事说起。
从前在江陵,曾出过一位贵人。
贵人名叫虞芷,是江陵七品主簿虞江之女,在家中行二,生母是虞夫人的陪嫁丫头,这出身不可谓不低了。虞芷出身虽低,但长得却是十分貌美,尤其是一手桃花妆描的极好,在她本就十分出色的美貌上更添了三分,让无数儿郎为其倾心。
那时沈老夫人刚嫁到江陵,其夫君与虞江是同僚,便自然而然便认识了虞芷,二人年龄相仿,加之虞芷也颇有些才情,两人惺惺相惜,一来二去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许是命中带贵,虞芷十五岁那年,当时的定阳王世子恰好奉命巡察至江陵,在一场宴会中意外结识了虞芷。彼时少年鲜衣怒马,少女如花似玉,矜贵不凡的定阳王世子第一次尝到了动心的滋味,对虞芷一见钟情,就此情根深种。
回京后,定阳王世子想以正妻礼迎娶虞芷,却遭到了定阳王妃的竭力反对,觉得此女配不上自己儿子,这等出身,做妾室都是抬举,若真做了正经世子夫人,整个定阳王府不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两人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定阳王妃最终以命相逼,迫得定阳王世子不得不让步,娶了门当户对的正妻。后来,定阳王世子始终忘不了虞芷,定阳王妃也是拗不过自己儿子,退了一步,点头允许虞芷进门,虞芷就此嫁进了王府,做了世子妾室。
几年后,定阳王世子承爵,成了定阳王,虞芷也成了虞侧妃,上了皇家玉牒。
许是爱屋及乌,许是觉得对虞芷有所亏欠,年轻的定阳王对虞芷的母家颇是照拂,在他的授意推助下,虞芷父兄的官职品级一路晋升,直直做到了正四品。虞家也因了这位女儿嫁得好,在江陵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高门,可谓是风头无两。
现如今几十年过去,定阳王已然作古,其嫡子承爵成了新一任的定阳王,虞芷也年近花甲,在自己儿子得了个外放知县的缺后,便和儿子一起去了封地颐养天年。
这场当时在江陵传的沸沸扬扬的风月轶事,也就此慢慢地淡入尘埃,步入了历史,极少有人知道了。
前世晚棠无意在谢氏门外听得这样的传奇后,才知祖母执意送自己入宫,便是想利用自己的美貌,走虞芷那样的路子,得了恩宠后再荫及母家。
现在想来,上辈子虽没似老夫人设想的那般宠冠后宫,但也歪打正着,用她换了沈家的前程,殊途同归。
今天老夫人说忆起了故人,当是想起了虞芷。
不过,光想起来还不够。
现下,老夫人将光耀门楣的希望都放在大哥身上,指不定还没从虞芷的过往想到自己身上来。
上辈子,即便已得知落榜的消息,老夫人仍寄希望于靠大哥制举来延续沈府门第,直到大哥逐渐沉溺酒色放逐自己,这才放弃,转而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是以,她既是要把这些都提前,那便需给老夫人下剂猛药,用虞芷来提醒老太太,她的三孙女比虞芷出落得更胜,说不定,能像虞芷那样,让沈家改门换庭。
约莫半月后,秋闱便会放榜,到那时,自己再去老夫人那打打眼,以老夫人的敏锐与精明,定能捕捉到这些微妙的关联,如此应就稳妥了。
等老夫人发了话,自己参加秋狩应是无碍。
青栀在一旁伺候着,见晚棠半晌没有动静,似是睡着了一般,忍不住轻声催促道:“姑娘,醒一醒,汤水快凉了,要不要再加些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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