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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凌晨的黑幕更加稠，漫天星星忽明忽暗地翻滚着。杨淳在调整到最小的篝火边坐下后，摸了摸口袋，摸出一个空烟盒，轻轻“啧”了一声。

又不知什么时候给他顺走了。黑瞎子一天比一天给得少，还总悄悄藏她的烟。这哪儿是她被烟熏火燎几十年的肺一下子能习惯的。

打又打不过，下蛊舍不得。还能怎么办？杨淳嘴角带了点笑意，心里自嘲道。

她含了个嫩草根在嘴里，权当是戒烟糖，躺下来双手垫在脑后，静静看星星，不禁还有些怀念能听着盘马惨叫入睡的那几晚。等回去老头儿就已经好了，有些可惜……

“嗞——嗞——”

在她思维开始发散时，帐篷里传出震动声。杨淳皱了皱眉，神经再次紧绷，吐掉草根快步往回走。

对于她来说，手机响从来都不是好兆头。她的手机平日几乎就是能看时间的摆设，信息和电话记录一片空白，这些年如果有电话打来，八成是那她一见就想挂断的号码。可不得不接。

她伸手进帐篷挂了电话，看云彩没醒，拿着电话一直走到湖边，才深吸一口气，回拨过去。

几声“嘟”音后，屠颠很愉悦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好久不见啊。在巴乃玩儿得怎么样？”

“我说过不许监视我。”她的语气很冷。和这人交流，不用去掩饰厌恶。

“关心则乱，没办法。实在生气的话，你现在来杀了我吧。”屠颠说。

还没等杨淳回答，他就自顾自说：“哦——我忘了你舍不得的。我可是你唯一的同谋。”

杨淳气血上涌到头脑，烫得她闭了闭眼睛，才继续说：“再不说正事，我不介意毁掉一切过去往你嘴里塞鳞片，让你和你的艺术品烂在一起。”

屠颠笑了起来，说：“看吧，我们真的是一样的。你也觉得那是艺术品，你也觉得它们美好，神圣，永垂不朽。”

杨淳不再回话。过一会儿，屠颠说：

“好，好，我说正事。如你所料，‘它’可能真的采取行动了。影子一批比一批厉害，这次这个，我的人折了不少也没处理掉，要你亲自来。资料发给你，不过这回的交易，我不用你替我杀人了。”

“我只会杀人，爱用不用。”

“不，”屠颠说，“我不需要你来做什么，是我想做些什么。”他的轻笑声又再一次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到时候你会知道的。再见，毒蛇小姐。”

又是一阵嘟嘟响，屠颠挂了电话。

杨淳一下子把手机扔在沙地上，深吸了几口湖边的凉风，捂着太阳穴，思绪翻滚得她按耐不住又想去吃药，但知道不是时候，只得努力强压。药片是在屠颠那儿试了那么多，唯一管点用的，可她也知道那不是她的解脱。

屠颠，屠颠。魔咒一样的名字。

论肮脏程度，他们半斤八两。可杨淳就是厌恶他。屠颠其实从未对她有过伤害或背叛，只不过乐衷于把她激怒，看她不同的模样。但这人多年来在不停地提醒她，他们是一样的人。

这是一种惹人发疯的感觉。好像站在泥塘边看泥里翻滚的人，厌恶他的腐臭时，他笑着指向岸上的人，那人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原来也是污泥满身。

她不会成为屠颠。可审视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无法保证自己不会肮脏更甚。她讨厌屠颠像讨厌一面镜子。就是把玻璃砸碎，丑恶也仍在。

想到这儿，杨淳的情绪被推得越过一个极点，莫名释放了出去，让她毫无预兆地平静下来。

她拿出那个烟盒，慢慢把它展平。

————

天蒙蒙亮时，黑瞎子被云彩的轻声呼唤吵醒。她隐约在喊杨淳的名字，黑瞎子下意识坐了起来。

云彩走出帐篷后，呼唤声逐渐提高，显得有些焦急。黑瞎子起身走到门口刚要出去，见帐篷门帘处一道银光一闪，捡起来一看，是个展开的烟盒。翻过来，还沾着几缕烟丝的纸上写了几行字。写得匆忙，但三月的字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怎样都认得出来。

“事出紧急，先走一步，处理完我会去找你们。暂时失联不用担心，缺的装备我想办法寄进山里，保重。”

张起灵也走过来，黑瞎子看都没看就两指夹着纸片，往后一掷，张起灵也凌空用手指夹住，转过来看。

“这潜行功夫练得够到家了，往帐篷里塞字条我们谁都没发现。”黑瞎子对张起灵说，“你说，算不算有进步？至少知道让我们别担心了。”

鬼蛊（七十六）选择

张起灵没回应，看完后把烟盒放在一边，拉开帐篷向外走。

“她走了。”他对云彩说。

云彩听到是张起灵的声音，脸一红，磕绊着说：“走，走了？山里危险，她一个人不会出事吧？”

“放心，”黑瞎子打了个哈欠，走出帐篷伸懒腰，“你淳姐姐邪气重着呢。鬼神不近身。”

云彩茫然地看看他们，最后点点头回了帐篷，想再睡一会儿，刚一掀开被子，发现枕头下面露出块卷起来的纱布，上面有字。她刚展开来看了开头几行字，就觉得腿一软，一口气横在喉头，慢慢坐下去。

【我知道你心里有鬼，但更愿意相信你是被逼无奈。停下来，时间会替你把过去的事洗干净。我现在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谁也不会说。可你一旦真做出伤害我这些朋友的事，我的报复，会对不起你叫我一声淳姐姐。要走哪条路，通向哪里，我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

云彩颤抖着手放下纱布，眼泪在眼眶里不断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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