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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铺的晨雾里,重楼的铁锤砸在铁砧上,火星迸溅如星子坠落。李逍遥蹲在风箱前,粗布短打的肩头落满炭灰,手中火钳夹着的不是神兵材料,而是隔壁刘婶送来修补的铁锅。“老逍遥,该换风箱绳了!”重楼的吼声震得梁上的蜘蛛网直颤,李逍遥应了声,红丝从袖管里滑出来,灵巧地缠住断裂的麻绳。
集市渐渐热闹起来。卖糖画的老头在摊前吆喝,李逍遥路过时,红丝突然卷起一枚铜板,换来个栩栩如生的蝴蝶糖画。他咬下糖画的翅膀,甜意还未化开,就听见街角传来惊呼——王秀才的书箱被野狗撞翻,墨汁泼了满地。
“莫慌。”李逍遥蹲下身子,红丝如灵蛇般绕着狼毫笔旋转,眨眼间将浸透墨汁的笔杆擦得锃亮。王秀才望着笔尖重新凝聚的墨珠,惊道:“仙长这是何神通?”他却只是笑了笑,用袖口蹭掉沾在手上的墨渍:“不过是手熟罢了。”
日头西斜时,重楼扛着新打的锄头往家走,酒葫芦在腰间晃悠。路过山神庙,见几个孩童围着块破剑鞘玩耍,剑鞘上的锈迹被磨得亮。李逍遥捡起剑鞘,红丝突然剧烈震颤,顺着缝隙探入,竟勾出半截断剑——剑身布满裂纹,却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剑……”重楼皱眉,魔刃虚影在掌心一闪,“连本座的魔火都瞧不上。”李逍遥却将断剑贴在胸口,闭眼片刻,忽道:“你听。”重楼一愣,只听见山风掠过树梢、溪水淌过石滩,还有远处村落传来的饭香。但细细分辨,似乎真有极微弱的鸣响,像心跳,又像脉搏。
入夜,李逍遥坐在小院里磨剑。粗粝的磨刀石刮过剑身,铁锈簌簌掉落,露出下面暗青色的纹路。红丝缠绕着剑柄,将断裂处牢牢捆住,末端系上他亲手编的草穗。重楼倚着门框喝酒,突然开口:“当年的苍生剑,能劈开混沌,这破剑连柴都砍不断。”
“剑因人而强。”李逍遥头也不抬,刀锋划过指尖,血珠滴在剑身上,竟顺着裂纹渗了进去,“你看。”话音未落,断剑突然出清越的鸣响,裂纹中渗出微光,照亮了整个小院。重楼的酒葫芦“当啷”落地——他分明看见,剑身上的纹路正随着李逍遥的呼吸起伏,像极了凡人的血脉流动。
更深露重,断剑悬在屋檐下轻轻摇晃。李逍遥躺在竹榻上,望着剑身映出的月光。红丝不知何时缠上他的手腕,与剑上的纹路连成一体。他想起斩天道时的苍生剑,虽有无敌之威,却总带着疏离天地的孤高;而此刻这柄断剑,却似与他的心跳同频,连裂纹都像极了掌中的生命线。
“逍遥子!逍遥子!”王婆的喊声打破夜的宁静。李逍遥翻身而起,断剑自动飞入剑鞘,红丝缠在腰间。原来是村西头的老槐树被暴雨冲倒,压住了茅屋。他赶到时,重楼正徒手搬着树干,魔火在掌心跳动,却刻意避开了周围的茅草。
“让让!”李逍遥抽出断剑,剑身上的微光突然暴涨。他挥剑斩向树干,看似寻常的一剑,却将碗口粗的槐树劈成两半。众人惊呼,他却注意到断剑的变化——裂纹正在愈合,渗出的微光里,竟浮现出他这数月来的点点滴滴:帮阿公修农具、陪孩童放风筝、甚至是蹲在墙根啃冷馒头的模样。
“明白了。”他抚过剑身,轻声道,“最强的剑,不在锋芒,而在藏锋。”重楼凑过来,魔刃虚影与断剑轻轻碰撞,出“叮”的清响,像极了酒杯相碰。两人相视一笑,重楼捡起酒葫芦,李逍遥背起剑鞘,往家的方向走去。
黎明前的黑暗里,断剑突然化作流光没入李逍遥心口。红丝缠绕着他的手腕,末端系着的草穗不知何时变成了剑穗。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跳动的不再是剑气,而是一颗凡人的心脏,温热、鲜活,带着烟火气。
晨光漫过山脊时,集市上的人们现,那个总帮人修农具的逍遥子,腰间多了个普通的剑鞘。剑鞘上缠着红丝,坠着草穗,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当有山匪闯入村子时,人们看见他抽出断剑的刹那,剑身映出的不是冷冽的寒光,而是全村人的笑脸。
剑刃划过处,山匪的刀刃纷纷崩裂,却没有一滴血溅出。山匪们惊愕地现,自己的兵器上爬满了藤蔓,结出的不是恶果,而是甜美的野果。而李逍遥收剑入鞘时,断剑出的鸣响,像极了集市上的吆喝声、孩童的笑声,还有重楼喝酒时的满足叹息。
重楼晃着酒葫芦走来,坛口溢出的不再是魔血,而是清澈的米酒。“老逍遥,”他踢了踢李逍遥的脚,“这剑,比苍生剑还强。”李逍遥笑了,红丝缠上他的手指,在阳光下晃出细小的光圈:“剑强不强,不在它能斩什么,而在它想护什么。”
远处传来公鸡打鸣,新的一天开始了。李逍遥背起竹篓,往田间走去,断剑在剑鞘里安静地躺着,却与他的每一步呼吸共鸣。重楼跟在后面,酒葫芦里漏出的酒水,在地上画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路,通向炊烟升起的村落——那里有需要修补的农具,有等着他讲故事的孩童,还有,最平凡的,却也是最珍贵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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