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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柏溪没有回头。她钻进车里,砰地关上车门。雨水再次落下,模糊了挡风玻璃。她盯着纺织厂斑驳的外墙,突然想起那个雨夜——她站在许伊家门口,浑身湿透,手里攥着没送出去的生日礼物。许伊的哭声从二楼传来,然后是摔东西的声音。她站了一整夜,直到黎明时才离开。左手腕上的伤口在雨水中泡得白。
手机铃声打断了回忆。是张明。
"郑老师,合作进展如何?"他听起来忧心忡忡,"我听到一些关于许伊的传闻"
"直接说重点。"郑柏溪动汽车。
"她有过多次精神科住院记录,去年在柏林的行为艺术表演差点要了她的命。"张明压低声音,"艺术圈都知道她是个定时炸弹,和她扯上关系对你没好处。"
郑柏溪看向后视镜——许伊站在纺织厂门口,小小的红色身影在雨中越来越远。
"她的才华是真实的。"郑柏溪听见自己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为她辩护?这不像你。"
郑柏溪没有回答。她挂断电话,驶入雨幕中。雨水冲刷着车窗,就像时间冲刷着记忆。十年前那个雨夜的真相,或许连许伊都不知道——郑柏溪手腕上的疤,不是因为她伤害了自己,而是因为她徒手打碎了许伊家的玻璃窗,试图爬上去找她。
那天晚上,她流了那么多血,却始终没能见到许伊最后一面。
郑柏溪的笔尖在素描本上了一下。窗外,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水般迅蔓延,远处传来雷声的闷响。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下午四点二十,许伊迟到了两小时四十分钟。
这是她们"合作"的第七天。如果这种互相折磨的过程能称为合作的话。
郑柏溪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自从那天在废弃纺织厂许伊割伤自己后,她坚持把"工作室"搬到了自己的创作空间——一个位于市中心高层建筑的宽敞oft。这里至少不漏雨,而且离医院近。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雨点开始砸向落地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敲打着玻璃。郑柏溪走到窗前,城市已经变得模糊,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
电梯的提示音响起。郑柏溪没有转身,但从脚步声就知道是许伊——那种轻快的、仿佛随时会跳起舞来的步伐,混杂着链条饰品碰撞的声响。
"抱歉迟到了,"许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雨水的潮湿气息,"我在桥上堵了一个小时,然后雨就"
郑柏溪转过身,话到嘴边却凝固了。许伊全身湿透,白t恤贴在身上,透出里面黑色内衣的轮廓。她的头滴着水,睫毛膏晕染开来,像被人打了一拳。但最让郑柏溪怔住的是她怀里抱着的东西——一只瑟瑟抖的橘色小猫。
"我在停车场现的,"许伊举起那只湿漉漉的小动物,"它躲在动机下面,差点被碾死。"
郑柏溪皱眉:"我这里不能养猫。"
"就一晚,"许伊用那种郑柏溪已经开始熟悉的、令人恼火的撒娇语气说,"明天我就带它去救助站。"她低头对小猫说,"对吧,小橘子?"
小猫出微弱的"喵"声,仿佛在配合她的表演。
郑柏溪叹了口气:"浴室有毛巾。"这是她能给出的最接近同意的回应了。
许伊咧嘴笑了,露出那颗尖尖的虎牙。她赤着脚走向浴室,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脚印。郑柏溪注意到她的脚踝上有个新纹身——一个微型冰晶图案,正好与郑柏溪的代表作《冰封》相呼应。
十分钟后,许伊从浴室出来,换了件从郑柏溪衣柜里"借"的黑色衬衫——穿在她身上大了一号,下摆垂到大腿中部。小猫被擦干了,裹在毛巾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电力好像不太稳定,"许伊指了指闪烁的顶灯,"刚才浴室灯灭了几秒。"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道特别亮的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整栋楼的电力系统出哀鸣,陷入了黑暗。应急灯亮起,投下诡异的蓝光。
"该死。"郑柏溪摸出物业。"
"别费心了,"许伊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整个街区都停电了。我刚才在浴室窗口看见的。"
郑柏溪走到窗前。确实,目力所及的所有建筑都陷入了黑暗,只有街道上零星的车灯像萤火虫般移动。雨更大了,敲打玻璃的声音几乎像某种疯狂的打击乐。
"备用电机很快会启动,"郑柏溪说,"最多一小时。"
许伊轻笑:"你总是这么确定一切都在掌控中。"
小猫从毛巾里钻出来,跳到地板上,开始探索这个陌生的环境。郑柏溪从抽屉里找出蜡烛点燃,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我们上次这样点蜡烛是什么时候?"许伊突然问。
郑柏溪的手停顿了一下:"十二岁,你家阁楼。"
"记得那天我们许了什么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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