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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周敬航身上移开目光,看向鬱理:“我刚好有个朋友在南城,新婚燕尔,我去找他的漂亮太太喝下午茶。你车借我,晚点我让代驾给你开回耀京。”
周敬航目光低垂,宋思窈和他在灰冷半空对视,她撤开搭在鬱理肩前的手,笑瞭笑:“行瞭你两快点滚蛋,还有,别总吵架。lily,真心其实是很脆弱的玩意儿,经不起接二连三的折腾。”
后半句,她意味深长地压低音量,鬱理没有回应。
自动玻璃门开合,宋思窈快步拉开车门,点火、倒车,宋思窈降下车窗,吊儿郎当地伸出一隻手,散漫地冲他们招瞭两下,跑车绝尘而去,性能绝佳的后车轮迸溅水花,急迅驶入茫茫雨雾。
隔著一扇清晰镜面,鬱理和周敬航面对面站著。
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像某种安静且绝望的对峙,仿佛身处台风眼之中,明知踏出一步是万劫不複的危险,他们也做好陨身为爱的觉悟。
周敬航面无表情地看著她,他的站位不在自动感应的范围。几秒钟后,他抬起手,拇指和食指并行,比作枪口,顶著透明玻璃瞄准她额心。
鬱理轻轻挑眉。
自从这位少爷石破天惊地掉眼泪后,她有小半个月没回半山别墅。说不出是工作繁忙还是借口逃避,她不那麽想见到周敬航,她能感觉自己内心中有什麽部分正在急速地坍缩,她知道面前有一个看不见的薛定谔盒子。
对于他们的爱恨情仇,于咏糖倒是不说什麽,她如今对鬱理完全怯魅。
有些时候她甚至贴脸嘲讽:承认吧,你也喜欢他。你们就是两个互相喜欢但是放不下面子自尊身段的大傻逼。哦不对,周敬航放下瞭,你没有,活在过去没有任何意义,你得向前看。
鬱理懒得反驳,不置可否。
一楼大厅并不安静,不少人来做医美的女性好奇地看向他们。
鬱理从玻璃看见后知后觉追下来的程院长,她面容愁苦,眼眶微红,连声呼唤鬱理,但她什麽都听不见瞭,狂风暴雨裹挟瞭所有声音沉入地狱。
程院长竟忘瞭搭乘电梯,她气喘不停,千言万语攫在喉间。
鬱理没有回头,她背对著挥瞭下手,手指筋骨秀气纤瘦,不知为何,程院长竟然硬生生地钉住脚步,她目光饱含万千深意,喉咙却轻微地咽瞭一下,最终什麽也没有说。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年轻男人那张冷峻鲜明的脸,他的目光冰冷沉静。他动瞭一下,修长挺拔的身影斜过来,与她脚下阴影隐秘重叠。
片刻,他缓缓收回食指,再收回拇指,掌心合拳,抵著玻璃。
他心底有种火山爆发的阴暗戾气,他正在控制自己不要一拳砸碎玻璃。
周敬航看起来不动声色,实则不如他面上镇定。
当他得知鬱理离开耀京,他的愤怒汹涌而来,那一刻,他承认多少黑暗念头动瞭一遍。
但是查瞭她的护照,得知她没有订机票,宋愈也说她没有联系过自己。
周敬航问瞭交管局,知道她开车来南城。
寒风冷雾横扫天地,鬱理抬手摁住后颈纷乱长发,前段时间为瞭工作染回浅棕发色,没有全妆,薄涂口红。
背景是死气沉沉的灰败,她却亮丽如初。
她没有笑。但周敬航知道鬱理性格裡有那麽一点儿左右逢源的意思,当她沉下脸,他觉得周身空气缓缓停滞,形成一柄无形的刮骨钢刀,强壮有力地锉著他已经千疮百孔的心髒。
周敬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麽狼狈,白色衬衣剪裁精良,肩颈到腰肌的线条流畅如弓弦,但他垂在身侧的手却用力地攥紧。
“我们别吵架瞭。”
他的舌根弥漫难以言说的苦闷,冷白喉结轻轻一动,贯是极清极寒的眸子,翻涌让她莫名心悸的情绪。
周敬航知道自己连灵魂都变得无关紧要。
“我爱你。”他绝望地说,话语像是一滴落入清水的墨,洇开淡色涟漪,那是他所剩无几的自尊:“你让我做什麽,我都会做。我求你,别离开我。”
鬱理没有说话,她嫣然一笑,主动挽住他的手。
他后背衬衫湿瞭。低调沉稳的暗色领带斜斜收在衬衫之间,鬱理伸手把领带尖拽出来,细白手指灵巧地抚平褶皱。
“你上哪学的这穿法?”她不客气地批评,“不适合你,以后别尝试瞭。”
随著她略带笑音的揶揄落下,他们之间缠绕的黑色烟消云散。
周敬航把徒劳的解释咽下。
他们的傢世相当,并不存在过分倾斜的天平。在各自领域曾经达到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他们一样骄傲,一样目中无人,但他是被鬱理随意丢弃的选择。
这个总是笑盈盈的混蛋,其实从不把任何人的生死放在心裡。
……哦,不对。
许梦昕已经是她心中无法超越的存在瞭。除非他在未来某一天以一种鬱理此生再也无法遗忘的方式死去,不然她会轻而易举地忘记他,就像忘记关门那麽简单。
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鬱理无数次想到黑发白裙的许梦昕。
複仇,那是三流剧情才热衷的春秋笔法。
她活在现实裡,并不打算替一个逝去的人永远披麻戴孝。
但是那个女孩子,在背阴面偷偷闪闪发亮的女孩子,她努力打工,试图逃出原有生活,她玩弄人心,利用身边所有可以利用的存在。
她一边对鬱理说求求你帮我,一边摁住她脖颈把她压在冰冷水面。
她还说,我要你爱我,如果不能给我全心全意的爱,那麽,给我全心全意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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