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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清如许（第2页）

徐雪尽一怔，又忽然反应过来。平藤不是他，春闱那得一步一步秀才举人地往前考，拿了进士才能进得殿选，这孩子身上什么功名都没有，就能直接会试。

大昭科考被世家垄断，莫说庶民，就是有些读书条件的商贾都极难出头，因徐氏是商贾入仕，区区寒门，因而子嗣也只能走正经的科举路，而更底下的黎民百姓，却有可能连考试的机会都没有。

各地书院不仅考校身家严苛，还收费高昂，贫民读书人根本难混出头之日。他从前在学塾时就与陈逾话语过一二，只是那时年幼，只想着要个官位出人头地，所有大话都是纸上空谈，未曾想过去改变一二，不知这里又埋了多少有才之士？

若世家子弟人人如平藤有些水平还好，可惜遍地是江栎同之流。

来日他有能力，必然先将此事动个彻底，科举才是文臣兴邦的根本......

“开卷有益，无论是考试还是书本，若有机会，还是试一试的好。”徐雪尽隐晦道，“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平藤听他此话，心里怪异，徐雪尽这些话倒不像是一个年长他们几岁的人说出来的，倒像是高位之人临下巡访，留下的劝诫之语：“我、我知道了。”

其他人心中也有此疑问。

甄凌峰看了一眼徐雪尽，笑着说：“那表哥，我们先回去用膳吧！”

——

“若阳军报不对！”

关岭正在大理寺的案馆整理东西，露白忽然急匆匆进来：“霍敏与几个县官勾结了守备军正常，可是天蛛刚刚查到他们二月还在搜刮一些乡绅的囤粮，干的还是土匪的勾当，三月忽然就立地称王了。”

关岭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止如此，若阳登记在册的战马虽有少部分到了霍敏手中，但他连怎么驯养战马都不知道，如何能插手倒手战马的路子？”

“县府哪里有这等本事？倘若他和外族勾结或有人在后推着走，突然立地称王引起了朝廷注意，倒像是......”

“倒像是故意引朝廷出兵。”关岭合上手中的案卷，看向露白，“先前越州军报被劫持一事你应该还有印象，六州虽然和京城离心，但是心是向着大昭的，主子就是知道这一点，这些年多多少少都帮过六州，照理说以天蛛目前的手，本不会出现军报数次被截的情况，且陛下本就对六州敏感，监察官派得也勤。”

露白恍然大悟：“其实对比六州，若阳才该是会被信息闭塞的地方，州府地广，除了府城若阳下县各跨山区，若不是世子下手清马政，还摸不着这条线。”

“世子的人前脚刚查到倒卖军马和霍敏有关系，霍敏就自立为王了，消息快得不过几日之差。”关岭沉下脸来，“我以前就老有这种感觉，有人将我们耍着玩。”

“还好主子要我再查一查霍敏......”露白犹有余悸，“倘若就这样出兵，还不知道前面什么陷阱？”

“嗯。”关岭点点头，“你我只需继续查下去。”

偌大的案馆一阵安静，偶有大理寺官员进来又出去，完全没注意到暗处的两人。露白看着关岭冷毅的脸，忽然说：“师兄，若我这一次跟着去若阳，你会担心我吗？”

关岭没什么变化，语气淡淡：“你的身手自保足矣，世子带你去，主要也是用天蛛，不至于真上战场，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露白靠着高架，笑容有些苍白：“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你我原本各为其主，现在我留在这里，算是被招安，都是听命行事的同僚，有什么原谅与不原谅？”关岭没有看他，“我晓得大局大义，你若是担心我不诚心做事，大可不必。”

他终归是不会原谅他。在关岭心里，他永远是心狠手辣的背叛者，那个白日生的死，更是扎在关岭心中的一颗刺，一条人命横杠其中，霆玉一语成谶。遑论何文秉对他的恩情与甄云濯对自己的恩情一般，若是换了自己，也不会原谅对方。

只是......只是会意难平。

“听说钱大人有意许配女儿给关师兄？”露白顺着架子坐下来，阴影里几乎要看不见人影。

关岭手指微动，他余光看得见那一抹身影，身子却板正地没有转过去分毫：“嗯，主子希望我能接手大理寺。”

言下之意，与钱家结亲，钱整知若是升迁，那大理寺卿的位置就一定是关岭的，何文秉托付的深意很明显，他其实更希望关岭离开天蛛，走寻常人的路。但其实娶不娶的，又有什么影响？关岭在这个位置多年，能力有目共睹，钱整知离位，一切都顺理成章。

他只是，只是要成亲而已。

“我知道了。”露白仰着头笑，好像还是那个总是痴缠着会撒娇的少年，“先祝师兄前途锦绣、不论是不是钱小姐，都夫妻恩爱和睦。”

他顿了顿，说道：“师兄，我十岁就被卖到京城，是世子救了我一命才活到现在。”

关岭再忍不住，眉头蹙着转过来：“十岁？”天蛛资料里，露白一直都是某处闹饥荒被丢在乱葬岗里活下来的流民，他肯吃苦，身手不错，做事狠辣果决，才被何文秉重视直到提拔入京，“我们认识的时候......”

“那时是故意的，我跟着世子已经有好些年，只不过最初，世子也是在乱葬岗捡的我。”露白伸手，在地板上不知道写什么，“师兄，我出生潦草农镇，离京城上千公里，师兄猜一猜，我为什么会被卖到京城？”

关岭心中升起难言的苦涩，他不敢想，却只能这么想。大昭这二三十年底层百姓过得多苦，卖儿卖女是常事，但以露白的身世，十岁就能被一路卖到京城，其中恶寒不言而喻。

那时正是东厂苗头兴起，男子不自尊自强，寻不到出路就想着能不能做太监进东厂，还能谋到前程，各地都有官绅向东厂献好苗子，这也为后来颂莲的宦官壮大打下来基础，若没有早期这么多奴监，也不可能有当时如日中天的东厂。

“我是配不上师兄的，此次祝福真心实意，只是没能得一句原谅，有些遗憾。”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白日生的死是我对不住，师兄如今还肯尽心帮着世子我已然不该再多求，师兄，走了。”

那个身影消失得很快，关岭甚至来不及说一个字。

——你知道有些人在背后说我什么吗？说我模样女气，杀人又狠决，若不是相爷信任，都要怀疑我是阉狗派来的，与我称兄道弟委实侮辱。

他曾说过的话，历历在目。

关岭胸口淤塞得紧，有些东西要呼之欲出，却唯有沉默。他蹲下来，看见地上露白刚才写的字。

“唯尔独清”

关岭闭上眼，想要追出去：“露白......”

“关大人！你在这里啊！”有人火急火燎进来，“属下找了你许久，江氏的案卷完了，锦衣卫要钱大人一起进宫述职，关大人也得去！”

关岭一怔，又恢复从容：“好，走。”

作者有话说：

平藤小朋友：家人们，他有点像皇帝，谁懂啊？

甄凌峰：我可是我妈亲生的，拜托，很聪明的好不？

PS：对不起姐妹们，二阳了，修稿太慢，我稍微放缓一点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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