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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先皇严查官僚贪墨后,萧金业被一封弹劾密折告到御前,随后便被锦衣卫押送到了京城,关在诏狱受审。
可这案子一审八年,迟迟没有后文。
一来,盐税的确有八万两的缺口。
二来,萧金业家中虽未搜出金银,可他在江南还有一处宅院。宅院布置得很是华丽,笼统一算,想要建出那样一处宅子,至少得五万两白银,这便算是罪证。
三来,他全家老小神秘失踪,疑似卷款挟逃。
之所以没有杀头,是因为萧金业迟迟不肯松口认罪。
诏狱的刑罚,是叫人耳闻便胆寒的存在,犯人之所以入了诏狱便认罪,就是因为刑罚残酷,一旦受刑,只想快快认罪,一死解脱。
可萧金业却死也不认,背上的皮肉被铁篦子梳了个精光,诏狱的刑罚也受了大半,人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就是不认罪。
少了钱,萧金业自然要担责,他若没贪,自然要说清税款的去处。可他一问三不知,受尽酷刑也没松口,既说不出有用信息,又咬死不认贪墨罪,连江南那处宅子也不承认,当时的北镇抚司也没了办法。
犯人若是死活不认,又没有能将他一棒子打死的罪证,罪便定不成。所以,这事便这么拖了下去,直到如今,人还在诏狱的大牢里呢。
若是牵连到八年前的江南贪墨案,这事便复杂了,柳元洵沉默片刻,而后问道:“萧金业的家可在江南?”
顾莲沼道:“在京城。”
江南是富庶之地,一个把控江南盐运的从三品大官,自然会举家搬迁至京城,尽可能地靠近权力中枢。
这么多年来,萧金业两地辗转,在江南与京城各有一个“家”。京城家中有他老母兄弟、妻子儿女,江南的家里则有美妾娈童、高门大院。
正是由于他江南的妾室畏惧酷刑,松口承认自己是萧金业的妾室,关在诏狱里的萧金业才受了酷刑。
“此事我略有耳闻,只是不知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隐情。”柳元洵神色凝重地问道:“这事疑点众多,你可知当年经办此案的锦衣卫是谁?”
八年前,顾莲沼才十岁,此时的他刚入顾府,正在后院里受磋磨呢,自然不可能亲历此事。但他入诏狱已有三年,知道的情况必然要比柳元洵多一些。
“萧金业既然是在诏狱受刑,掌刑的自然是当时的北镇抚使刘黔源,不过刘黔源已在一年前死于匪徒刀下了。”
刘黔源死了,他才得以上位,成了下一任的北镇抚使。
他这句话,却叫柳元洵走了神。
他在温室里呆久了,疲懒性软已成常态,所以在看见朝乾夕惕的顾莲沼时,本能地生出了钦佩。
可他忘了,他疲懒,是因为吃穿不愁,且身后还有一堆人侍候着,哪怕命不久矣,可日子还是滋润的。
但顾莲沼做的,却是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的事情,他若不磨砻淬励,那下一个死的北镇抚使或许就是他自己……
思绪一散又凝,柳元洵抿了抿唇,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萧金业与琴谱上。
“如果萧金业一案真是冤案,那送我琴谱之人有何目的?难道是叫我为他鸣冤?琴谱指向的东西会是证据吗?”
不对,若是有证明萧金业清白的证据,送他琴谱之人为何不自己拿着证据去替萧金业鸣冤?反倒叫他在诏狱里呆了八年后,这才引着他去查探。
“王爷,”顾莲沼见他陷入沉思,忍不住提醒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萧金业究竟与叶金潇有没有关联还是两说。”
柳元洵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但是,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消息并不多,萧金业的案子又有疑云,查查也不算亏。”
“查?”顾莲沼愣了一下。
萧金业人在诏狱,家人又失踪了,他就算想查,要从哪里下手?
顾莲沼看着柳元洵温柔无害的笑脸,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柳元洵说道:“我要跟你去诏狱。”
顾莲沼眉心一跳,断然拒绝,“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柳元洵不理解,“我又不会偷偷溜进去,我是王爷,本就有监理皇城事务之权,怎就去不得诏狱了?”
诏狱那种地方,不是去得或是去不得的问题。就连锦衣卫内部的人都不愿意进诏狱,柳元洵身子骨弱成这样,初见他时都怕得哆嗦,真进了诏狱,万一被吓出个好歹,他定然脱不了干系。
顾莲沼捏了捏眉心,语气透着股罕见的无奈,“您想知道什么,我可以替您去问。”
“不行。”他倒不是不信任顾莲沼,而是他二人身份不同,顾莲沼是锦衣卫的人,而他是皇室中人,更是手持琴谱地图的人,由他来问,萧金业或许才会松口。
柳元洵不让步,顾莲沼也没办法。
如柳元洵所说,他是王爷,本就有协理皇上处置公务的权力。再者,他并非是叫锦衣卫的人放了萧金业,而是要亲自前往诏狱去提问犯人,别说他了,就连指挥使刘迅都没资格拦。
可一听他要亲自去诏狱,身为诏狱头子的顾莲沼却说不出的抗拒,他甚至找不出烦闷的源头,只想将这件事无期限地往后拖。
顾莲沼道:“王爷,要不然先去萧金业的老宅看看,若是没别的线索,再提进诏狱的事。”
“也行。”柳元洵答应了,要是能从祖宅中翻出些什么,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可是,谁去呢?
柳元洵下意识看向顾莲沼。
顾莲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一字一顿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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