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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锁麟（第2页）

一滴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在惨淡的月光下红得刺目。

“你做什麽？”谢珩眉头紧锁，低声喝问。

萧彻恍若未闻。他忍着指尖的刺痛和全身的冰冷，俯下身，将那只渗出鲜血的手指，缓缓探入寒潭刺骨的水中！

血珠滴落，如同投入墨池的红墨，瞬间在幽暗的水面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随即被深沉的潭水吞噬，了无痕迹。

死寂。

只有山风掠过林梢的呜咽，以及两人压抑的呼吸。

就在谢珩眼中戾气渐生，几乎要认为这是徒劳之时——

异变陡生！

那滴入血珠的水面中心，一圈柔和的丶近乎乳白色的光晕，毫无征兆地荡漾开来！光晕迅速扩大，仿佛水底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紧接着，更令人骇然的事情发生了！平滑如镜的潭水，竟随着那光晕的扩散，无声无息地向两侧缓缓分开！

水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温柔地拨开，露出下方湿滑丶布满深绿色苔藓的潭底岩石。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丶斜斜向下的水道赫然出现，幽深不知通向何处！分开的水壁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惨淡的星光，形成一道诡异而壮观的“水门”。

寒气如同实质的冰雾，从水道深处汹涌而出，瞬间将潭边的草木染上一层白霜。

“走！”萧彻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不容置疑的急迫，他撑着剧痛的身体，当先就要踏入那水道。

“慢着！”谢珩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他面具後的眼睛死死盯着水道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最警觉的猛兽嗅到了致命陷阱的气息。“有埋伏！”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嗖！嗖！嗖！”

三道乌黑的厉芒，撕裂沉寂的夜幕，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地狱射出的毒蛇，从潭边一块巨大的丶布满藤蔓的巉岩阴影後激射而出！目标精准无比——直取萧彻毫无防备的後心丶咽喉与腰腹！

时机丶角度丶狠辣，皆臻至绝杀之境！正是高让派出的丶潜伏已久的最後死士！

杀机，在寒潭水门开啓的刹那，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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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掖庭杂役房。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皂角丶腐烂菜叶和浓重污垢混合的丶令人作呕的酸臭。低矮潮湿的土坯房里，光线昏暗，只有墙角一盏油灯如豆，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巴掌大的地方。

高让，这位曾经权倾朝野丶跺跺脚整个承京都得颤三颤的乾元宫大总管，此刻穿着一身肮脏破烂的灰褐色粗布短褐，枯槁的身体佝偻得如同风干的虾米。他正跪在一个巨大的丶盛满浑浊污水的木盆前，手中拿着一把秃了毛的硬毛刷子，机械地丶一下下用力刷洗着堆积如山的丶散发着恶臭的马桶。

浑浊的污水溅在他沟壑纵横丶毫无血色的脸上，混着汗水流下。那双曾经翻云覆雨丶阴鸷深沉的老眼，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灰败和刻骨的怨毒。每一次用力刷洗，都牵扯着他因长年养尊处优而变得脆弱不堪的筋骨，带来阵阵钻心的酸痛。这无休止的丶低贱到尘埃里的苦役，比廷杖更痛，比死亡更羞辱！皇帝这一手，是要将他彻底碾碎，踩进泥里！

一个同样穿着杂役服丶却身材壮硕丶满脸横肉的管事太监，抱着手臂踱步过来，一脚踢翻了高让脚边刚刷干净的一个马桶。

“哐当！”刺耳的声响在死寂的杂役房里格外惊心。

“老东西！手脚麻利点！没吃饭吗？刷个桶都磨磨蹭蹭！还当自己是乾元宫的大总管呢？”管事太监的声音尖利刻薄，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报复的快意。他故意用靴子碾过翻倒马桶流出的污水，溅了高让一脸。

周围的杂役太监们麻木地干着自己的活，连头都不敢擡一下，只有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高让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浑浊的污水顺着他的眉毛丶鼻梁流进嘴里，苦涩腥臭。他缓缓擡起袖子，抹了一把脸，动作迟缓，仿佛一具行尸走肉。那死水般的眼底，却有一丝极其阴冷丶如同淬毒冰针般的寒光，在污浊的遮掩下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

他继续低下头，更用力地刷洗着手中的马桶，粗糙的木刺扎进他养尊处优丶早已变得细嫩的手掌，带来尖锐的痛楚。这痛楚如同燃料，将他心底那滔天的怨毒和毁灭一切的疯狂，烧得更加炽烈！

萧彻……谢珩……皇帝……

栖霞山庄……

他枯槁的手指，在无人可见的角度，借着刷洗的动作，极其隐秘地在木桶粗糙的内壁上，划下几个扭曲而古老的符号——那是早已被遗忘的前朝宫廷暗语，意为：

“龙归寒渊，麟死潭边。不惜一切，焚尽栖霞！”

消息，如同致命的毒菌，已悄然渗透出这污秽绝望的牢笼，向着黑暗深处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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