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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从前（第2页）

但当他目光再偏移几分，慌张的表情中不由得加进了几分惊讶和无措——是她。

他刚才一直在找的人。

他的，姐姐。

与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却是他母亲离开时，就开始叫的，姐姐。

“没事。”那个女孩并不怪他，好脾气地拍了拍男人的背，与他点头示意。

“姐姐？”看清对方全貌後，许真的唇动了动，称呼脱口而出。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能遇到曾以为不会相见的人多多少少带了点惊喜，但对方的现在的模样瞬间让他的内疚转化成更多的局促不安，他赶紧退了几步，不敢再靠近。

许芹，现在的名字不知道叫什麽，曾经是许真的“姐姐”，许真母亲离开後不久，许志强带回一个女人，那女人手里就牵着许芹。

许志强让许真叫那女人妈，叫许芹姐姐。许真那时还是个倔强地与父亲奋力对抗的孩子，更何况“妈”这个重要的词汇，为此他挨了多少打，被赶出家门露宿街头多少次不计其数，但他都强撑着死也不肯喊出“妈”这个字。

但在这之外，与许芹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他叫了许芹多少声姐姐也不计其数。

是许芹告诉他，要好好读书，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他们要一起逃离这个地方，他们要一起走出去。

如果说那时有谁的成绩比许真还好，那就是许芹，许芹在一个混混横行的小学，每年都力压县里一衆重点高中，蝉联全县第一。

直到许芹初二那年，许志强和那个女人又赌输了钱，家里所有东西都卖了，便动了许芹的主意——他们想把许芹卖到隔壁省去。

许真是直到小学放学回家才知道这消息的，与之伴随的，是许芹从此消失的身影。

许真怔怔望着眼前，不敢被看见但又认真地描摹许芹的眉眼，没什麽变化，却更加沧桑，也更加坚韧。

许真突然没那麽难过了，他原以为许芹逃走会面临更多，会历经艰辛，但这样看来，许芹比他更勇敢的结果的，一路值得。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是否会被人看见，只害怕许芹的疏离。

许芹刚才没注意到是谁，隔远了看清许真的脸，明显也认出了他来，“许真？你……”

旁边男人看着四目相对的两人，扭头问道:“你认识？”

许芹不愿多说，“只是以前邻居家的弟弟而已。”

两人的确不熟，刨除在学校住校的时间加起来甚至也不过相处四年，甚至连联系方式也没交换过。

许芹说完那句话便拉着旁边男人擦过许真往前走，许真目送着他们离开，却不由自主回忆起之前的事。

他从小在父亲的打骂下长大，因为保护母亲的责任感，他以一副小孩子的身躯与那时掌控着他衣食住行一切的父亲对抗，结局不是挨饿就是挨打，于是在这种条件下，他自然无暇顾及学习。

後来母亲又离世，他更是一蹶不振，在那个镇上混混云集的学校，混混能在上课时当着老师面掀桌子殴打同学的学校，他更是染上了很多恶习，抽烟，打架，还有各种恶劣习惯。

直到许芹的出现。

许真的母亲很温柔，他也一度认为那种温柔就是所有。然而许芹教会他少年的莽撞和坚定，告诉他坚定不是指一味对抗，也可以一面迎合父亲获取生活支持一面坚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如果说母亲用温柔保护着他，那麽许芹在他心里则是提着灯的引路人。

他站在原地，夏夜的凉风被白日的烈阳衬托得更加的冷，祁怀谦出现在他身後。

“怎麽了？”祁怀谦伸手抚平他头顶被风吹乱的发。

“没什麽。”许真摇摇头，还沉浸在刚才的世界里。

祁怀谦从刚才许真与那个女人对话时就跟上来了，他什麽都没说，只是借口指着旁边的摊子：“见你在这站了很久，是想买这个吗？”

许真看过去。

满头白发的店主笑吟吟地编织着绳链，铺在洁白软布上的是一个个手链。细长的绳子支撑起挂在上面的柱子和链条，玻璃烧制的小钻石下旁边是水蓝色的贝壳，在没有风的室外会小幅度地摇曳，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原先也有一串相似的手链，是妈妈送给他的，不过没这麽精致，用的还是草编的麻绳，看上去廉价又粗糙，却不妨碍他的喜爱，只可惜後来东西断了，用了好多胶水也没能复原，已经在他的抽屉里存放了好几年。

他看着这个，一时有些出神。

但他很快摇摇头：“不用了。”

断掉了的就断掉了，再也回不来。

更何况，祁怀谦并不知道手链对他意味着什麽，便不能轻易地送给他这样的东西。

这不是爱。

祁怀谦没说什麽，只是道：“那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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