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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心事（第1页）

第八十八章：心事

白辰正想着自己是否要回避一下，这个案子没到公开的时候，他没有留下来旁听的理由。不过在他出声前，空气里莫名弥散开一股令人室息的粘稠。祁怀谦眸子里像藏了一把尖利的刀，他面无表情地迎了上去，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晃，看起来仍旧慢条斯理。

“你做什麽去？！”白辰一惊，赶紧拉住人。

他右眼皮直跳，心里生出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仿佛什麽无法预料的糟糕事情快要发生。他隐约猜到了，只需要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老婆被人那幺一般欺负，他怕是一把老骨头了也会上去跟人拼命。

想到是一回事，但事就在眼皮底下，他不能不拦。

白辰胡子都惊得抖了起来，试图将祁怀谦往身後挡，压低声音匆匆告诫:“冷静，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警察就在他旁边，外头还有蹲守的记者，要是被知道你有什麽乱来的，你的声誉都会受损。咱们文明人要讲道理丶走法律途径。”

“您放心，我现在很冷静。”也知道自己要做什幺。祁怀谦没把话说完，搭上白辰苍老的手，安抚性拍了两下。

他太了解许真的交际圈，哪怕对方没有特地介绍，只需稍微留心，他也知道这个人是谁。在许真过生日那天，在晚上的那通电话里，他听对方说了许许多多的话。脸颊红红的男生对着镜头，边掰手指边汇报蛋糕都分给了哪几个同学，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到现在还萦绕在耳边，快乐得像只鸟儿一样。

祁怀谦像是真的听了老人一言，安静地在原地等着。

等对面的人走到离他们只剩三四米，等白辰松口气後收了手，祁怀谦扯下了身上的衣服，翩飞的衣物坠落的样子像是和那些枷锁一同随之被他遗弃了。在两个手上空空的警察愣神的功夫里，他们架着的嫌疑人已经被一脚踹出了十米远。

——

许真根本睡不着。

暖气开得高了几度，护士说他的恢复期很关键，近小半个月都不能有什麽差池。半响没听到门外有什麽动静传来，他在心中衡量了片刻，做贼般悄摸摸探出了一条腿，钻进一旁稍凉的被褥下散热。

今日一如既往是个好天气，房间里没有开灯，半遮的窗帘下一束阳光倾泻至桌角。花瓶里的粉百合前天蔫了，不知什麽时候被换了几只新鲜的马蹄莲，打扫干净的床头桌上，手机屏幕正巧因收到新消息而亮起

他盯着那个方向瞧，像是接连几日的闲散让他的懒骨头长了不少，在这种安逸的氛围下完全不想多动，不一会儿发着呆，进入了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

这段时间，祁怀谦一直和他形影不离。呆在对方身边无疑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他埋着半个脑袋，脸上渐渐又浮了抹红，似乎回想起接连几日的胡闹颇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又十分满足。

他知道了很重要的一件事——不知什麽时候起，祁怀谦已经在试着爱他了。只是祁怀谦没说，而他也不敢确定。

他从未打算用任何方式来测试自己对对方的重要性。秉着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丶被随意看做玩物也无所谓的心态，只要能呆在对方的身边，他似乎什麽都能做到。

然而接连两次的意外遇险，让那些交织融合的感情被清晰摆了出来。哪怕就算只有一点点，也是货真价实存在的。

就仿佛是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东西，兜兜转转绕了好大一圈，中途怯懦又勇敢地横冲直撞，在看不清前路不知要等待多久的茫然之际，却主动送到了他的面前。

很多人喜欢他的性格，喜欢他的皮囊，喜欢他放得很低的姿态。他便维持着懂事丶护理着肌肤丶学做最乖的孩子。而种种他以为的正确始终迷着层雾，直到遇见祁怀谦後才翩然得了醒悟，他得到了过去的他最渴望获得的东西。

许真慢腾腾抱住另一个枕头，上面还沾着点他熟悉的苦涩味道，像从中延伸出无数条丝丝缕缕的线，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不断缠绕裹挟着他。他享受了片刻祁怀谦残留下的亲昵，突然又想起很重要的一件事。

一号当日他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看祁怀谦的采访视频。在这种温暖环境下滋生的片刻燥意，让他更加迫切地想知道祁怀谦对伴侣的要求，有了那些描述做依据，他才能尽可能去满足对方的需要。

每一个恋爱中的人，无非都想要成为最符合对方理想型的模样。为了达成目的，他们经历干锤百炼也在所不惜，更何况那是撞了南墙也不见得回头的许真，哪怕中间隔着刀山火海，他也要踩上去一步步地向前。

许真够来手机，扫一眼有点陌生的屏幕。手机那天晚上被摔碎後，祁怀谦给他留了台新的。电话卡插进去就能用，但很多软件没来得及下载，他动着手指一键清除垃圾短信，熟门熟路去资讯网站搜索祁怀谦的名字，接着点进了最新标红的那条。

采访流程不过翻来覆去的几套，主持人以最新工程开场展开了问答式简单科普，又提到最近饱受关注的项目进展，将几个关键大头放在开端最黄金十五分钟内结束，这才抽空翻阅互动卡片，从中找一些观衆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来进行延伸。

【祁先生，这里有条来自“再背亿本书就睡觉”的研究生给您的留言。留言上说，他现在正跟随导师跑来跑去做项目，同时也在一家公司实习，两边兼顾很快就力不从心，怎样可以向您那样全都端平？]

祁怀谦否认道:【我并没有端平它们。在我成为工程师的前几年里，我的研究所还只是个废弃的破工厂。】

【啊是的，我记得您之前给出过它的旧图。】主持人头脑转得很快，【您是想说，先做好了一名工程师之後，才能有研究所的成立？】

【嗯。如果实习工作上手困难，应该把重心放在跟随老师学更多东西汲取经验上。如果那些项目已经得心应手，那麽可以尝试更高难度的事情提高自己。】祁怀谦喝水润喉，继续道:【我现在的重心已经偏向研究方面。在我看来，与其耗费大量钱财进行重复的工程，不如从根源解决问题，如果最低成本的设计流程的研发顺利并能成功销售，那麽基建饱和的现状将会缓解很多，也会减少经济压力。】

【祁怀谦已经是大家公认的工程界偶像了，这是要开创历史的先河啊。这位没看完书的同学，希望祁先生的建议能起到一点作用，还有睡眠是很重要的哦！没精力的话可做不好任何事。】

主持人简短总结，不知在下一张卡片上看见了什麽，立即对着镜头娇俏地挤了挤眼睛。

【接下来让我们看第二个小问题。祁先生，据我所知，你们单位在近十年前丶也就是您二十六岁刚入职时举行过一个很有意思的团建活动，其中有抽问必答的环节。】

祁怀谦回忆了两秒，遗憾地摇头，【抱歉。记得不太清了，但我们医院是有过几回团建。】

【嘿嘿，您的粉丝可是记得比您清楚，放在饭圈里怎幺说来着——不要小瞧了每个追星人的战斗力？】主持人放下卡片，开始从旁边的资料纸里翻翻找找，很快拿起了其中一张，【我们托人找到了当年的记录，您当时列出了对未来另一半的要求，介意我当着大夥儿面直接公开吗？】

【不介意。】

【那我就不给您留面子了哈。让我看看……希望对方能够调剂您的负面情绪，是个活泼开朗丶健谈阳光丶与您有一定的感情基础的同龄人。】主持人对此深感共鸣，【充满朝气的人确实很讨人喜欢，难怪当下那幺流行“小狼狗”，谁不想每天疲惫地下班回到家能看见一个朝气蓬勃的爱人呢？那估计是生活最好的调味剂了，穆医生也是这麽认为的吧？】

听到自己过去尘封的答案，祁怀谦并没有什麽反应。他搭在沙发上的指尖动了动，笑得有些散漫，【或许是这样。】

【哦？大家注意，祁先生用了“或许”这个词。那麽现在时间正好过去了十年，您对您当年的观点是否有了改变呢？介意在我们这儿聊聊这个话题吗？】

许真捧着手机，听到这里一下紧张起来。他看着视频里祁怀谦漆黑如墨的眼睛，一阵心慌迫使他匆匆按下暂停键，也觉得喉咙干渴，拿了桌上的杯子小口抿着，里面的热水只存了馀温，顺着食道下滑时明显能感觉到偏差的温度。

他不是个活泼健谈的人，这点认知还是有的。不了解祁怀谦的人可能听不出什麽，但他知道祁怀谦二十六岁那年列出的标准有所指向，几乎是主持人说完第一个形容词，他脑海中就跳出了河边小屋里的少年照片丶还有那天经过咖啡馆时匆匆一瞥见到的青年。

那是与他截然相反的类型。

许真指尖隔着屏幕戳了戳祁怀谦的面容，才想起昏迷前到底什幺事情没解决。他原本在和祁怀谦为这件事闹别扭来着，可能那个别扭闹得微不足道……祁怀谦答应了要哄他，却只开了个头还没深入，他倒是先一步自己把闷气放得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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