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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第1页）

第16章

梅雨季的潮气裹着栀子花香渗进教室，许知鸢盯着2022年新高考Ⅰ卷的语文试卷，文言文阅读部分的《战国策·齐策一》像团缠绕的丝线。"靖郭君将城薛，客多以谏......"她咬着笔杆，连句读都难以厘清，馀光瞥见林执抱着教案走进教室，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间缠绕的红绳——那是她上次遗落的书签系带。

"又在和文言文较劲？"林执的声音带着笑意，将保温杯轻轻放在她桌上，茉莉茶香混着雨水的气息漫开。她抽出试卷，用红笔在"城薛"二字下画圈："这里的'城'是名词作动词，意为'修筑城墙'。学文言文要先抓实词活用，就像解物理题要找关键变量。"说着翻开课本，在《劝学》的注释旁标注相似用法。

许知鸢盯着密密麻麻的笔记，脑子却不受控地想起昨夜。林执发来的语音消息里，少女逐字逐句朗读《史记》选段，尾音带着温柔的上扬："读多了就有语感，像这样......"音频里翻动书页的声响，此刻还萦绕在耳畔。她慌忙摇头，指着"齐貌辨之为人也多疵"问："这个'疵'是瑕疵？可上下文好像不通顺？"

"这里是'毛病丶缺点'的意思。"林执侧身靠近，发丝垂落扫过试卷，"齐貌辨性格有很多缺点，但靖郭君依然信任他。联系前文'人或毁齐貌辨于靖郭君，靖郭君不听'，就能理解了。"她突然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起人物关系图，箭头从靖郭君指向齐貌辨，又延伸出其他谏客，"读古文要像串电路，理清人物关联和事件逻辑。"

诗歌鉴赏部分更让许知鸢头疼。陈亮的《梅花》"疏枝横玉瘦，小萼点珠光"在她眼里只是优美的句子，却抓不住深层意境。林执用荧光笔圈出"瘦""珠光"等关键词："古人写梅常托物言志，'瘦'既写梅枝形态，也暗含坚韧品格。联系陈亮力主抗金的生平......"她突然停住，从书包掏出本泛黄的《宋词选》，扉页贴着张便签，是她手抄的陈亮事迹年表。

"你看这句'欲传春信息，不怕雪埋藏'。"林执的手指划过词句，"表面写梅花傲雪，实则表达词人不畏打压丶传递理想的决心。答题时要分三步：解意象丶析手法丶明情感。"她在草稿纸上列出答题模板，每个要点都配了不同颜色的示例。许知鸢低头记录，却在擡头时撞进林执专注的目光，少女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窗外摇晃的雨帘。

现代文阅读成了更大的难关。鲁迅《祝福》的节选让许知鸢看得云里雾里："为什麽反复描写祥林嫂的眼神？雪地捕鸟那段和主题有什麽关系？"林执没有立刻解答，而是翻开课本，指着《记念刘和珍君》问："还记得'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表达效果吗？"见许知鸢茫然摇头，她又翻出《荷塘月色》："朱自清用通感写'渺茫的歌声'，和这里的细节描写异曲同工。"

"文学是相通的。"林执将三份教材摊开，在相似处画上连线，"祥林嫂的眼神变化是人物内心的镜子，雪地捕鸟的欢快反衬出悲剧底色。就像解物理题需要建立模型，分析文章也要构建逻辑框架。"她突然起身跑到讲台，抱来一摞往届优秀答题卡，"看这些高分答案，都在紧扣文本分析，而不是空发议论。"

作文课成了许知鸢的"重灾区"。题目"本手丶妙手丶俗手"让她憋了半小时只写出个开头。林执搬来椅子坐在她身边，笔尖轻点草稿纸："先拆解概念，本手是基础，妙手是创新，俗手是急功近利。但三者关系不是绝对的......"她突然掏出手机，播放围棋比赛的视频，"你看职业棋手布局，都是先稳扎本手，才有机会下出妙手。"

"试着联系生活。"林执翻开摘抄本，里面贴满了剪报，"这篇关于航天发展的报道，从零组件研发到空间站建成，不就是从本手到妙手的过程？"她又指着作文要求："'体现新时代青年思考'，你可以结合自己学物理的经历，从基础公式到创新实验......"说话间，她的钢笔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帮许知鸢梳理出三个分论点。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许知鸢望着被批注得密密麻麻的试卷，发现林执在每道错题旁都画了不同的鼓励符号：解对文言虚词是小太阳，答出诗歌手法是绽放的鸢尾花，连写偏题的作文旁都画着加油的北极熊。"明天早读我带《古文观止》来。"林执收拾书本时，把自己的笔记本塞进许知鸢书包，"里面有我整理的高频实词，睡前当故事看。"

走出教室时，许知鸢抱着沉甸甸的资料袋。夜风送来栀子花的甜香，她听见林执在身後轻轻哼歌，是她们语文课学过的《关雎》。教学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这次她没有刻意保持距离。路过公告栏时，林执突然指着优秀作文展示区："下次，你的文章也会贴在这里。"少女的语气笃定，像在描述既定的事实。

许知鸢低头浅笑，在心里默默重复答题技巧，试图压制内心的悸动。可林执递来的那杯茉莉茶，早已在她心底晕开涟漪，那些耐心的讲解丶细致的批注，还有不经意间的温柔，都成了比任何公式都难解的存在。月光爬上树梢，她偷偷望向身旁的身影，少女正仰头数着天上的星星，发梢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像诗行里最动人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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