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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第1页)

第59章

秋阳刚爬上大学东门的梧桐树梢,南瓜饼摊的蓝布篷就被风掀起边角,露出里面蒸腾的白汽。工地姐妹的娘正用长竹筷翻饼,金黄的圆饼在铁锅里“滋啦”打转,边缘焦脆的壳子碰在一起,像串摇响的铜铃。菜市场男孩的爹则在收钱的木盒旁摆开作业本,趁着没人的间隙教丫头们认“南瓜”“小米”的字样——这是四个姑娘定下的规矩:干活挣钱的同时,不能耽误学文化。

早课铃声刚落,学生们就涌成了潮。男生们攥着课本挤到摊前:“张婶,来五个饼!要带芝麻的!”女生则慢悠悠地挑拣,把饼放进搪瓷缸里:“李叔,今天的南瓜泥滤得真干,比昨天更酥了。”张婶笑着往饼上撒芝麻:“小秋老师说,天凉了得多放把糖,暖身子。”

系主任提着公文包路过,总会停下买两个饼:“我家小子天天催着来买,说这饼比食堂的馒头有滋味。”他看着木架上贴的夜校照片,照片里的孩子们举着南瓜饼笑,“你们这是把教育做成了香甜的事业,比光喊口号管用。”

卖豆浆的大婶也常来换饼:“用我两碗豆浆,换你三个饼,咱互补着卖。”她对着排队的学生喊,“这饼配我的甜豆浆,绝了!”有回她偷偷跟林秋说:“自打你们来了,我这豆浆都多卖了三成——好人有好报,这话没错。”

正午的日头最烈时,摊位前的队伍仍没短过。附中的老师们提着饭盒来买,说要带给班里的学生当点心;附近工厂的工人换班时,总会攥着粮票来捎几个,说“揣在怀里,下午干活都有劲”。最热闹的是傍晚时。孩子们像群小麻雀扑过来,丫丫踮着脚往摊後钻,帮张婶递油纸;狗剩则捧着铁丝串的新书,站在木架旁念上面的字:“南瓜饼,香喷喷,助学堂,暖人心。”念完总能得到半个饼的奖励,他便把饼掰碎了分给更小的娃,自己只舔舔沾着糖霜的指尖。

“这饼啊,吃着甜,想着更甜。”退休的王教授拄着拐杖来买饼,总爱站着看会儿孩子们,“知道这钱能让失学的娃上学,嘴里的甜就变成了心里的暖。”他特意写了张纸条贴在布篷上:“助学南瓜饼,味美意更浓”,字墨被炊烟熏得微微发褐,反倒添了几分烟火气的温情。

有回教育局的同志来视察,尝了饼子後连连点头:“这种‘以工助学’的模式好!既解决了家长就业,又帮了孩子上学,值得推广。”他指着排队的长队,“群衆的舌头最公道,能让这麽多人爱吃,说明你们的用心没白费。”

收摊时盘点,木盒里的毛票和分币能铺满整个桌面。陈静的算盘打得飞快:“今天卖了两百三十七个饼,纯利一块八,够给夜校添五支新粉笔,还能给兰丫头买本新字典。”李叔把钱仔细分成三份,用不同的纸包着:“这包助学,这包给俩娃缴学费,这包留着买小米面。”

月光爬上布篷时,四个姑娘来帮忙收拾。周敏数着新订的铁皮炉:“这炉子明天就能送来,一次能烙二十个饼,不用再让学生排队等。”李娟则翻着预订本,上面记着供销社的订单:“他们要订五十个南瓜干,说要当员工福利——咱这就快成正经作坊了!”

林秋望着被饼香熏得发亮的铁锅,听见张婶在教丫头认字:“这个‘摊’字,左边是手,右边是难,意思是用手把难处摊开,就不难了。”

但有些根深蒂固的难,林秋的手也一时摊不开。

初冬的风卷着碎雪,打在兰丫头家的木门上“啪啪”响。林秋揣着刚烙的南瓜饼,第三次来敲门时,门轴“吱呀”转动,露出兰丫头娘那张冻得通红的脸。

“林老师,不是俺不给你面子。”女人往屋里缩了缩,门槛上的冰碴沾了她的布鞋,“丫头片子认字有啥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生娃?不如在家学纳鞋底,十五岁就能给俺换两匹布当嫁妆。”她怀里的男娃正啃着块糖,糖纸落在地上,兰丫头赶紧蹲下去捡,手指在冰面上冻得发紫。

林秋把温热的饼递过去:“婶,您尝尝这饼。”南瓜的甜香漫开来,“这饼的方子,是我娘传的,她当年要是不认字,哪能把步骤记下来?兰丫头要是上学,将来能记的可不止是方子,还能算工钱丶写家书,比纳鞋底体面多了。”

“体面能当饭吃?”女人把饼推回来,语气硬得像块冰,“隔壁二丫去纱厂当童工,一个月能挣三块钱!兰丫头去夜校,不光挣不着钱,还得耗灯油——这笔账俺算得清。”她突然提高声音,“你要是真心帮俺,不如让她去你那饼摊打杂,好歹能挣口饭吃!”

兰丫头攥着捡糖纸的手突然收紧,指节泛白,却始终没敢擡头。林秋看着她垂在身侧的小手上,冻疮已经裂开了口子,像朵冻坏的花。

转到菜市场後街,周敏正被个络腮胡男人堵在墙角。男人是卖鱼的王老五,他儿子小宝算菜价比算盘还快,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周老师,你别再来了。”王老五把秤砣往筐上一摔,“俺儿子认不认字,照样能卖鱼!昨天他光靠听动静,就知道哪筐鱼活得欢实,这本事是学堂能教的?”他指着不远处蹲在鱼摊前的小宝,“等开春就让他跟着船老大出海,一年能攒下娶媳妇的钱,比在学堂混日子强!”

周敏掏出小宝的算术本,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数字记着鱼价:“您看他多聪明,要是上学学了算术,不光能卖鱼,将来还能开鱼行丶当账房。”王老五“嗤”地笑出声:“开鱼行?他爹我卖了十年鱼,还没摸着门槛呢!念书就是哄人的玩意儿,俺可不上这当。”

最让陈静犯愁的是住在拆迁棚的赵老汉。他孙子石头才八岁,就被送去砖窑厂搬砖,小手磨得全是血泡。

“陈老师,你给俺算笔账。”老汉蹲在棚子门口,烟袋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石头在砖窑厂,一天能挣五毛钱,一个月就是十五块。去夜校,不光挣不着钱,还得花课本钱——这一进一出,就是二十块!俺这把老骨头,得卖多少捆柴火才能补上?”

陈静把带来的课本摊开:“大爷,石头认识字,就能看懂砖窑的安全规程,知道哪块砖坯没烧透,哪道工序能省力气。”她指着书上的插图,“这比闷头干活强,还能少受伤。”

“受伤?男人家哪有不受伤的?”老汉磕了磕烟袋锅,烟灰落在石头的破布鞋上,“俺十五岁就去拉煤,不也活到现在?念书要是真有用,你咋还来劝俺这穷老汉?早当大官去了!”

李娟在工地劝张大壮时,正撞见他让十岁的女儿扛水泥袋。小姑娘压得背都驼了,却咬着牙不肯放下。

“大张哥,让孩子去夜校吧,晚上学俩小时,不耽误白天干活。”李娟的声音发颤,“她这麽小,总扛重活会伤着身子。”

张大壮把水泥袋往女儿肩上又推了推:“伤着也比饿着强!她娘卧病在床,我一个人挣的钱不够买药。”他突然指着脚手架上的工人,“你看那老吴,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照样一天挣一块五!念书能让我闺女明天就挣一块五?不能就别废话!”

暮色降临时,四个姑娘在饼摊前碰头,每个人的脸色都像这天色一样沉。林秋摸出被攥得温热的课本,封面上“教育”两个字被雪水洇得发皱。

“有个家长说,”周敏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宁愿给孩子买副挑筐,也不买支铅笔。”陈静扒拉着算盘,算珠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他们只看得见眼前的五毛钱,看不见孩子将来能挣的五十块丶五百块。”

李娟突然抓起块冻硬的南瓜饼,狠狠咬了一口:“明天咱还来!就不信捂不热这些硬石头!”她望着夜校的方向,窗子里透出的灯光在风雪中摇晃,像颗不肯熄灭的星。

林秋把课本抱在怀里,仿佛能听见里面藏着的丶孩子们的读书声。她知道,这些家长就像没见过阳光的种子,总觉得埋在土里最安全,却不知道,给孩子一次上学的机会,他们或许能长成参天大树,不仅能给自己遮风挡雨,还能给家里带来真正的阴凉。只是这道理,要讲透,太难;要让他们信,更难。

兰丫头家的木门被风撞得吱呀响,林秋第六次站在这扇门前时,指尖的南瓜饼已经凉透。“说了不去就是不去!”兰丫头娘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像寒冬里的冰锥,“丫头片子认不认字,还不是要嫁人?省下的灯油钱,够给她哥买两本正经书。”

林秋把饼往门里塞了塞,油纸袋被门缝夹得变了形:“婶,兰丫头在夜校学了算术,能帮您算缝补的工钱,将来还能去工厂当女工,挣得比她哥多。”门後的人突然拔高声音,震得门轴嗡嗡响:“你当俺傻?工厂要的是力气大的小子,哪要这些娇滴滴的丫头?再说了,她走了,谁给俺洗衣做饭?”

兰丫头从门後探出头,手里还攥着昨晚偷偷用炭笔写的“学”字,墨迹在冻红的手心里晕开。她娘一把将她拽回去,“砰”地关紧门,门闩落下的声响里,秋听见兰丫头压抑的哭声,像被踩住尾巴的小猫。

菜市场的鱼腥气裹着寒风扑过来时,王老五正把秤砣往小宝手里塞。“学那劳什子有啥用?”他往冻硬的鱼身上啐了口唾沫,冰碴子溅在秋的布鞋上,“算鱼价用得着背九九表?老子用手掂掂就知道多少!”

小宝的手指在结冰的地面上划着歪歪扭扭的数字,被他爹一脚踹在屁股上:“还划!再划就把你手剁了喂鱼!”孩子趔趄着撞在鱼筐上,冻裂的膝盖磕出青紫,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秋把孩子护在身後,王老五突然抓起条冻鱼往她脚边砸:“滚!别耽误俺做生意!再啰嗦,俺就把你那破夜校的牌子砸了!”

拆迁棚的塑料布挡不住穿堂风,赵老汉蜷在破棉絮里,烟袋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石头去砖窑厂,一天能挣两毛五,”他吐出的烟圈在寒风里散得快,“去夜校?一分钱挣不着,还得倒贴书本钱。俺这把老骨头等着救命钱,哪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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