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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第2页）

“是非自愿的吗？是出于什麽目的吗？是没有爱的吗？”迟安缓缓蹲下身子，琥珀色的眼睛覆盖上一层水色，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腔调，维持着自己的表情。

“你见到了你的父亲？他告诉了你什麽？你知道了什麽？”这句话无疑将迟安心中残存的希望之火浇灭。所以，一切都是真的吗，所以真的像玛利亚说的那样，我的出生是早有预谋的，我活着就是为了赎罪。

“没有，没有。他大概丶或许已经死了。”迟安对生父的消息一无所知，只有零星片点的消息。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决绝坚毅，她不再有想要痛哭流涕的冲动。

“告诉我，告诉我你恨他的原因，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好吗？母亲。”

“是有爱的，否则我又为什麽恨他呢？哪怕只有一点点。当年是人造子宫实验的第三阶段，如果试验成功，将全面推行，落实到基层群衆身边，造福社会。我算是这项实验的第一批産物，所以我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而他给我的理由是他家长辈一直很想要个孩子，家中兄弟姐妹都早有孩子，除了自己。”

需要孩子的目的是什麽呢？结合玛利亚所言，这并不难猜。龙是罪恶的，每一万年就需要选出一条龙来赎罪，这也是迟安的父亲同意创造出她的目的。

“但是他没有告诉过我他要把孩子带走。”她开始疾言厉色。

带走迟安是为了让她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赎罪。

“他也没告诉过我他不是人，他是怪物，你知道吗？当我发现他打算带走你时，我尝试挽留丶抢回你，可却看到了他脸上逐渐出现的恶心鳞片。他的一只手完全变成了怪兽的爪子，抓伤了我，也带走了你。他的飞行速度极快，警卫部队根本追不上，子弹也奈何不了他。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开始落泪，“他欺骗我，背叛我，他违背了我们的誓言，我恨他，但却不恨你。这些都与你无关，我只是有些遗憾。遗憾我缺失了你的成长，遗憾失去了太多……遗憾冗馀，郁结于心，以致沉疴宿疾，积重难返。”

“他最好是死了，否则只要我再遇到他，我一定会杀了他。”她的所有情绪悉数爆发，“迟安啊，迟安，你说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吗？你说他该死吗？”

她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痛苦丶疯狂吞没了她的温柔与镇定。

理智告诉迟安不能偏颇一人，可血缘真是件奇怪的东西，它藏在迟安的血管里，又连接着她们二人，连带迟安也开始憎恶起那位素未谋面的生父。望着那双流泪的眼睛，感受着她情绪的愤慨与悲伤，迟安如同感同身受了一般，又怎麽可能不站在母亲这一边。

说不在意是假，说很在意是假，所以什麽才是真的。迟安也不知道，但她只知道她的心也在泣血，她搞不懂曾经温柔恬静的母亲怎麽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忽然什麽都不想知道了，深究有什麽意义呢？都过去了。

迟安抱住了裴入弦，手轻轻抚摸丶拍打着她的背，轻声抚慰。

“这一次你没有再刺伤我了。”

裴入弦轻笑出声，像是被迟安的话逗笑，“母亲，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过去已成定局，不用再纠结了，不要再为难自己了，放下吧，放过自己，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裴入弦无声地流着泪，等到她离开怀抱时，她的脸上早已无泪，若不是眼眶通红，恐怕没人认为他刚才在哭。

“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吗？”望着出现疑云的琥珀色眼睛，裴入弦的脸色已经全然温和，毫无半分刚才歇斯底里的样子，“像我的母亲——裴与黎，也就是你的姥姥。”

“裴与黎，是那位创造出‘纯’的人。”迟安微微蹙眉，似乎想到了什麽，“她是一个什麽样的人呢？”

思虑了一会儿，裴入弦似笑非笑地表示：“她是一个伟大的人丶无私的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她便去世了，我是从姐姐口中和书中了解到了她的功绩。我崇拜她丶敬仰她，作为她的孩子，我深深地为其感到自豪。没有人会不赞颂她，没有人会不铭记她。”

话虽如此，她眼中却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妙幽光。她黑色的眼睛如深渊般深邃，意味深长地说着，“你其实不该叫这个名字的，你想改名吗？和我姓。”

有那麽一瞬间，迟安对眼前这位虚弱的病员丶忧郁的母亲産生了深深的怀疑。不过只有那麽一刻，迟安不知她为什麽会突然如此。

“她是我的母亲啊，我在想什麽。是啊，我在想什麽，我怎麽能这麽想呢。”她对自己的邪恶念头深感愧疚，深恶痛绝。

面对那张柔情似水的脸庞，迟安的回答是过一阵子再说吧，她突然改名是不是有些奇怪，毕竟这名字也没什麽不好的寓意，她也用了这麽长时间了。

迟安知道单单修改名字恐怕是无法摆脱赎罪的命运，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这样，顺其自然，也许未来还能遇到知道她名字特殊情况的龙族，说不定可以直到些额外的信息。

龙族，龙族……起对我的名字没有反应，风临也没有……不，不对。

“你不觉得它有些奇怪吗？它似乎别用目的，你还是不要和它走太近了。”

起临别前的话语在迟安脑子里重现，她忽然想起风临忧郁的面容。

它难道知道我名字的情况吗？它年纪不大，但它是王。需要去找它询问一番，可是它会告诉我这个外人吗？这件事应该算是龙族的机密。

它杀了她的母亲，它是危险的吗？

迟安思索良久，和裴入弦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随後离开。她决定去找风临，她没有让裴入弦送她离开。

她轻松地离开了，像是得到了一些答案，像是有了前进的方向。裴入弦始终注视着她，观察着迟安的一举一动丶神情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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