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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暗箭袭来夫妻同心（第1页）

第28章暗箭袭来，夫妻同心

西河之畔，初夏的骄阳灼烤着大地。浑浊的河水裹挟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泥沙，在残破的堤坝下打着旋儿，发出沉闷的呜咽。堤岸上，却是人声鼎沸，热火朝天！数百名精壮的民夫赤着膊，喊着整齐的号子，挥汗如雨。有的奋力挖掘着河床淤泥，一筐筐乌黑的泥浆被擡上堤岸；有的肩扛手擡，将一筐筐从上游石场运来的青石条丶一袋袋掺了糯米汁的三合土，运送到堤坝加固的关键位置。

沈砚一身短打，裤腿高高挽起，沾满了泥点子，正与几名经验丰富的老河工蹲在一处刚刚开挖的堤基旁。他手中拿着一截刚刚撬出来的朽木，眉头紧锁。

“大人请看，”一个满脸沟壑的老河工指着那朽木，又指了指旁边几处被挖开的堤体，“这外层看着是新土，里头填的全是烂草朽木！怪不得去岁一场大水就冲垮了！这…这简直是拿人命当儿戏啊！”

“何止此处，”另一老河工痛心疾首，“上游运来的石料，说是上好的青石，可里头混了不少风化石，一凿就碎！三合土也掺了太多沙子，黏性不够！这新修的堤，怕是也经不起几场大雨！”

沈砚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他用力攥紧手中的朽木，指节发白。孙有财的贪墨是源头，而层层盘剥丶偷工减料，最终却要由这脆弱的堤防和无辜的百姓来承担！他站起身，目光扫过热火朝天的工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所有石料，进场前需经石匠头目王大锤亲自验看！凡风化石丶碎渣石，一律退回！三合土配比，由工房书吏陈平全程监督，每日抽检！再发现偷工减料丶以次充好者，工钱全扣，扭送县衙治罪！本官要这新堤，十年不溃！”

“是！大人！”几个负责监工的衙役班头凛然应命。工地上短暂的骚动後，民夫们的号子声似乎更响亮了些，带着一丝被激起的血性。

县衙後宅，气氛却有些凝滞。花厅内，林清喻端坐主位，秀眉微蹙。下首坐着两位衣着体面丶珠光宝气的妇人。一位是城中富户赵员外的正妻赵钱氏，另一位是本地颇有名望的乡绅周举人的夫人周王氏。两人脸上虽堆着笑，眼神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审视与一丝倨傲。

“宜人夫郎真是勤勉，”赵钱氏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开口，目光扫过林清喻身上那件半旧的靛蓝细布衣裙，“刚来平阳，就忙着赈济灾民，操持农事，连这县衙後院的花圃都亲自打理，种上些瓜菜，倒也别致。只是…”她话锋一转，带着刻意的惋惜，“夫郎如今是堂堂五品宜人，身份尊贵，总该有些体面。这等粗活，交给下人便是，何必亲力亲为？没得…失了官眷体统，让外人笑话咱们平阳县的宜人夫郎，还像个乡下妇人似的。”

周王氏也笑着帮腔：“是啊，宜人夫郎。咱们平阳虽是小地方，官眷们也是讲究规矩的。前几日张府赏花宴，夫郎托病未去，几位夫人还念叨呢。说是夫郎初来，怕是不懂这官场往来丶人情应酬的紧要。依我看，夫郎不如多出来走动走动，学学插花品茗丶琴棋书画，这才是正经官眷该有的样子。总围着锅台田地转，终究…上不得大台面。”

话里话外，尽是绵里藏针的贬损与规训。她们试图用“官眷体统”丶“上不得台面”这些无形的枷锁，将林清喻困在後宅的方寸之地，将他与沈砚正在进行的丶触动她们利益的变革割裂开来。

林清喻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他擡起眼，清澈的目光直视着赵钱氏和周王氏，脸上依旧带着温婉的笑意，声音却清晰而坚定：“赵夫人丶周夫人，二位好意，清喻心领了。只是，清喻出身乡野，深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赈济灾民，是县尊大人安民之策，清喻略尽绵力，不敢言苦。至于农事，”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郑重，“民以食为天。县尊大人夙夜操劳，整修水利，清淤固堤，为的便是让百姓有田可种，有粮可收。清喻在衙署空地育苗，在花圃试种新苗，并非玩物，而是想为平阳百姓寻些增收的法子。薯蓣丶花生若能试种成功，推广开来，于民生大有裨益。这，难道不比空谈风雅更有用吗？”

他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两位夫人腕上价值不菲的玉镯和发间耀眼的金钗，语气平和却带着力量：“清喻愚钝，不懂许多风雅之事。但清喻知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县尊大人殚精竭虑，是为百姓谋福。清喻身为他的夫郎，守好家中账目，管好仆役，行些力所能及的善事，做些于民生有益的小事，便是本分。至于外人如何看，如何说…清喻只求问心无愧，无愧于县尊大人，无愧于陛下亲封的这身诰命。”

一番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将赵钱氏丶周王氏那套“官眷体统”的虚架子戳得千疮百孔！更是旗帜鲜明地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与沈砚的施政方略紧密相连，摆在了“民生大义”的高度！

赵钱氏和周王氏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如同被人当衆扇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她们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温顺柔弱的“乡下小哥儿”，言辞竟如此犀利，立场如此坚定！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难堪与恼怒。

“宜人夫郎…好口才！”赵钱氏勉强挤出一丝冷笑，语气生硬，“既如此，我们也不便打扰夫郎‘为民操劳’了！告辞！”说罢，不等林清喻回应，便拉着周王氏，几乎有些狼狈地起身离去。

看着两人仓皇离去的背影，林清喻紧绷的脊背才缓缓放松下来，手心已是一片湿濡。小梅担忧地上前：“宜人夫郎，您没事吧？”

“没事。”林清喻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眼中却闪过一丝後怕和疲惫。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这些盘踞地方多年的豪强家眷，不会轻易罢休。

西河工地的喧嚣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民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下工，领到了足额的工钱和热腾腾的杂粮饼子，疲惫的脸上带着满足。沈砚站在初具雏形的堤坝上，望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河面，心中稍定。今日严令之下，石料和三合土的质量总算有了保障。

就在这时，书办周文远急匆匆赶来，脸色凝重：“大人！不好了！”

“何事惊慌？”

“城西粥厂…出事了！”

沈砚心头猛地一沉，立刻随周文远策马赶回城西。只见粥厂外围了一大群人，气氛紧张。几个衣衫褴褛丶面色不善的汉子正围着一个被打翻的粥桶，对着维持秩序的衙役和仆妇推推搡搡，大声叫嚷：

“什麽狗屁赈济粥！里面掺沙子！想硌死我们吗？”

“就是！这米都是发霉的陈米！一股子霉味儿！当我们是牲口啊！”

“县太爷贪了修河的钱，就拿这猪食糊弄我们！没天理啊！”

“砸了这破粥厂！找县太爷讨说法去！”

领头的几个汉子情绪激动，煽动性极强。一些不明真相的灾民被鼓动，也跟着起哄，场面眼看就要失控！负责粥厂的张婶和几个仆妇急得满头大汗，拼命解释：“没有沙子！米都是新买的！是干净的！”却被淹没在一片嘈杂的骂声中。

混乱中，林清喻的身影出现在人群前方。他显然刚从别处赶来，发髻微乱，额角还带着汗珠。面对汹涌的人群和污言秽语，他脸色有些发白，却并未退缩。他推开挡在身前的仆妇，径直走到那几个领头闹事的汉子面前，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们，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嘈杂：

“粥里掺沙子？米是发霉的？证据呢？拿来我看！”

那领头汉子被林清喻清凌凌的目光看得一怔，随即梗着脖子吼道：“证据？老子亲眼看见的！大家都看见了！还用证据？你就是想包庇！”

“亲眼看见？”林清喻毫不畏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凛然的气势，“好！既然看见了，指出来！哪桶粥掺了沙？哪粒米发了霉？指给我看！指给在场的所有乡亲父老看！若真如你所说，我林清喻立刻辞了这宜人封号，跪地向大家赔罪！若指不出，便是你蓄意造谣，煽动闹事，扰乱赈济！按律当杖责枷号，游街示衆！”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气势逼人！那几个带头闹事的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硬震慑住，眼神闪烁，一时语塞。他们本就是受人指使，哪里拿得出真凭实据？

“怎麽？不敢指了？”林清喻目光如炬，步步紧逼，“还是…根本就是受人指使，故意来捣乱，想断了大家的活路？！”

“你…你血口喷人！”领头汉子色厉内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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