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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esp;&esp;洛北笑了笑：“都督太抬举我了。我只是默啜大汗的书记官，称不上什么谋主。”

&esp;&esp;郭元振已有三分醉意，闻言不禁捶桌大笑起来：“公子，你这话骗骗朝中那些不谙边事的大臣们还可以。想骗我郭元振，可没那么容易——”

&esp;&esp;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洛北旁边，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拍了拍洛北的肩膀：

&esp;&esp;“你熟悉突厥及阿史那家族诸般人事及典仪，通晓突厥、粟特、吐蕃等数国语言。这几年，默啜分封子侄、拓境西域、威服契丹……突厥崛起的每一件事，背后都有你的影子。你在突厥不说大权在握，也是举足轻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暗中和我通信？”

&esp;&esp;洛北轻轻一笑，支起一腿，向后仰头望着他：“郭都督不是好奇我的来历吗？我确实是阿史那家族的子弟。但我和默啜大汗并非同宗。他是东突厥土门可汗的子孙，而我是土门可汗的弟弟西突厥室点密可汗的子孙。”

&esp;&esp;郭元振点了点头，他是知道这段历史的：土门可汗和室点密可汗是一对兄弟，带领突厥崛起，被突厥人视为突厥民族的两大祖先：

&esp;&esp;土门可汗的东征灭亡了昔日的草原雄主柔然，让突厥人成为了漠南漠北新的主人。

&esp;&esp;室点密可汗的西征让突厥人越过乌浒水，帮助突厥成为了世界性的帝国。

&esp;&esp;不过，也是从室点密可汗开始，突厥分裂成了东西突厥两个国家。这两个国家的统治者虽然同族同姓，却时常摩擦不断，甚至动过刀兵。

&esp;&esp;郭元振问：“自大唐灭西突厥以来，设立了兴昔亡可汗及继往绝可汗两个汗号统辖西突厥故地。两家素有仇怨，既然如今坐镇碎叶城的是继往绝可汗阿史那斛瑟罗……公子应当是兴昔亡可汗的族人吧？”

&esp;&esp;洛北惨然一笑：“我的父亲是右骁卫中郎将阿史那献，我的祖父就是第二代兴昔亡可汗阿史那元庆。”

&esp;&esp;“竟然是这样……”郭元振闻言，不由得深深叹息一声。他对兴昔亡可汗家族血泪斑斑的家族史也有耳闻：

&esp;&esp;第一代兴昔亡可汗阿史那弥射曾经担任西突厥可汗，是太宗皇帝李世民的结义兄弟，他自归附大唐以来，替大唐东征西讨，定西域，平辽东，可谓是战功赫赫。

&esp;&esp;太宗皇帝让他担任兴昔亡可汗兼昆陵都护，执掌西突厥一半的土地和兵力。阿史那弥射也尽心尽力，将昆陵都护境内治理得政通人和，牛羊繁茂，引得周围部族纷纷前来投奔。

&esp;&esp;统领西突厥另一半土地和兵力的继往绝可汗阿史那步真见此情况，大为不满，竟然诬告阿史那弥射谋反，导致阿史那弥射被冤杀于阵前。

&esp;&esp;这桩冤案震动西域，为了安抚阿史那弥射的旧部，大唐不得不立了阿史那弥射的儿子阿史那元庆为第二代兴昔亡可汗。

&esp;&esp;阿史那元庆自幼生长在长安宫廷，对大唐忠心耿耿。他继任兴昔亡可汗之后，曾经率兵征讨吐蕃，立下战功。后来却因为卷入李武之争被酷吏来俊臣构陷谋反，惨死在了刑场上。

&esp;&esp;洛北的父亲阿史那献就是这位第二代兴昔亡可汗阿史那元庆的小儿子，当时他也随父亲一道获罪，被流放到了崖山。

&esp;&esp;至于洛北……郭元振思及此处，不免又看了一眼洛北：许是因为讲到家人，那张清俊的少年面容显得柔和不少——

&esp;&esp;照这样推算，洛北出逃突厥的时候，左不过六七岁，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十来年过去了，洛北已能在突厥国内呼风唤雨，割舍不下父子亲情，想要为自己的父亲做些事情，也可以理解：

&esp;&esp;“公子一片孝心，令我佩服。我还有个问题，公子为什么要假死离开突厥？因为默啜想鸟尽弓藏？”

&esp;&esp;洛北笑了：“郭都督小看默啜了，他肯封我为乌特特勤，让我替他执掌文字，出谋划策，便不担心我会造反。他担心的是自己儿子阿史那匍俱的储君之位。”

&esp;&esp;郭元振立刻反应了过来，突厥复国之君颉利施可汗是默啜的哥哥。默啜是兄终弟及登上的大汗宝座，一直为突厥那些颉利施可汗的老臣不满。只是颉利施可汗的长子默矩年少，才暂时服从默啜的统治。

&esp;&esp;但如今，突厥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阙特勤是默矩的弟弟，颉利施可汗的儿子。与他并称的乌特特勤又是阙特勤的挚友——阿史那匍俱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esp;&esp;“但你和阙特勤交好并非一日。”郭元振问，“默啜为何突然发难，非要你死不可？”

&esp;&esp;洛北伸手在桌上轻轻一点：“这便要说到西域的战事了。当时突厥西侵，就是因为默啜想让自己的儿子积攒军功和声望。可突骑施异军突起，带着西域心向大周的部族守住了碎叶城。阿史那匍俱可不是突骑施首领乌质勒的对手。他手下的部族军队大部分都是西突厥人，所以突厥国内日渐有一股声音，希望我来统领西征之事。”

&esp;&esp;郭元振这下是都明白了：“默啜如果敢把阿史那匍俱换下来，便等于承认他在西域的行动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突厥国内那些颉利施可汗的老臣，就会逼他废去阿史那匍俱的储君之位，另立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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