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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合作夥伴
天文台的穹顶缓缓打开,夏夜的风带着草木清香涌进来,周舒怀调试光谱相机的手指在冷光下微微收紧。
陈念举着摄像机站在三步之外,镜头对准星空,却总在不经意间将他的身影纳入取景框,像在拍摄一段不敢触碰的素材。
“参数调好了,”周舒怀的声音在空旷的穹顶下显得格外清晰,他指着屏幕上的星轨预览图,“和七年前苔石镇的拍摄参数一致,应该能拍出你想要的动态效果。”
陈念“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屏幕上,星轨的弧线在黑暗中流动,像无数条未说出口的轨迹。
她想起七年前那个夜晚,周舒怀在老槐树下说“星轨会记得所有约定”,当时的星光和此刻的竟如此相似,只是两人之间的空气,多了层厚厚的沉默。
团队成员在远处忙碌,偶尔传来设备调试的轻响。
周舒怀走到陈念身边,并肩看着星空,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不是记忆里的荔枝味,是陌生的雪松气息,像她这些年的变化,熟悉又疏离。
“当年的内存卡,”他试探着开口,声音放轻,“後来找到了吗?”
陈念握着摄像机的手指猛地收紧,镜头微微晃动:“没找到,搬家的时候弄丢了。”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却避开了他真正想问的——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周舒怀的心脏像被什麽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他知道她在回避,就像回避展馆里的追问丶回避实验室的对峙一样,用沉默筑起一道墙,不让他靠近半分。
星轨拍摄进入关键阶段,两人需要配合调整设备角度。
周舒怀俯身调整三脚架时,陈念伸手扶住相机,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又同时像触电般缩回。
动作间的默契还在,眼神里的距离却更远了。
“角度偏了两度,”周舒怀的声音恢复了专业的冷静,“和当年拍苔石镇星轨时一样,你总喜欢把镜头往左偏一点。”
“职业习惯。”陈念的回应简短,低头检查摄像机素材,屏幕上的星轨清晰流畅,却独独没有拍他的镜头,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的技术人员。
深夜的天文台有些凉意,周舒怀从背包里拿出件外套,犹豫了一下还是递过去:“晚上风大,披上吧。”
外套是灰色的,和当年他们同款的高中校服颜色一样。
陈念没有接,只是摇摇头:“谢谢,不冷。”
外套在空中悬了几秒,周舒怀默默收回,搭在臂弯里,布料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像被拒绝的心意,在夜风中慢慢变凉。
他看着远处团队成员的身影,钟思琪正对着速写本叹气,方奕的手机屏幕亮着,似乎在发消息,却终究什麽都没说。
星轨拍摄结束时,天边泛起鱼肚白。
陈念整理好设备,对周舒怀说:“素材没问题,後续剪辑我会让团队对接。”
语气客气得像在交代工作,转身要走时,却被他叫住。
“陈念,”周舒怀的声音沙哑,目光里带着最後一丝期待,“我们……就只能这样吗?”
陈念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背对着他说:“这样就很好,周博士。项目结束後,我们还是合作夥伴。”
“合作夥伴”四个字,像最後一道防线,将所有可能的靠近都挡在外面。
她快步走出天文台,摄像机在手里晃得厉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设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不是不想和好,只是七年的隔阂太深,那些独自熬过的夜晚丶被监视的恐惧丶对未来的不确定,让她没有勇气再靠近——她怕自己现在的样子,配不上他的等待。
周舒怀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晨光里,臂弯里的外套滑落在地,灰色的布料沾了露水,像他此刻的心,又冷又沉。
他捡起外套,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洗发水的雪松味,和记忆里的荔枝香交织在一起,尖锐地刺痛着神经。
回到实验室,周舒怀把天文台拍的星轨素材存进加密文件夹,密码改成了“合作夥伴”。
陈念团队的对接邮件很快发来,内容条理清晰,全是工作安排,没有一句多馀的话。
他看着屏幕上的“陈念”两个字,突然觉得很累,七年的等待像一场漫长的星轨拍摄,最终只留下一段无声的素材。
钟思琪的速写本上,星轨下的两个小人隔了很远的距离,中间画着道虚线;方奕的篮球再也没出现在实验室楼下,荔枝味能量棒换成了原味;周舒怀的展示柜里,那台光谱相机被挪到了最里面,镜头盖的荔枝糖图案蒙上了薄灰。
项目进入收尾阶段,两人的交流仅限于必要的工作对接,眼神再也没有交汇过。
只是在调试最终效果时,当光谱仪投射出435纳米的紫色光,周舒怀看到陈念的手指在摄像机上轻轻摩挲,而他自己的指尖,也无意识地画着星轨的形状。
这场关于青春的录像,在星轨的沉默里留下了未完的距离。没有和解,没有拥抱,只有各自坚守的防线和未说出口的牵挂。
他们像两条接近却始终不重合的星轨,在彼此的视野里明亮,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光谱摄影项目的庆功宴设在A大附近的酒店宴会厅,水晶灯的光芒洒在每个人脸上,杯盏交错间满是成功的喜悦。
周舒怀穿着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项目纪念徽章,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个穿白裙的身影——陈念正和团队成员碰杯,笑容得体却疏离,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
庆功宴的音乐在宴会厅里流淌,水晶灯折射出迷离的光。陈念端着果汁杯,指尖冰凉,借口去洗手间,想暂时逃离这喧闹的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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