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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话（第2页）

我说：“没有心境，弹不出韵致，还是换一首吧，还弹《竹林漫步》吧。”

他拉着我的手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游从之，道阻且长。我花了许多心思才同你在一起的，现在这样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不要你忘记我，也不想你想起我的时候只有悲伤。”

“但愿君恩顾妾深，岂惜黄金买辞赋！相如作赋得黄金，丈夫好新多异心。一朝将聘茂陵女，文君因赠《白头吟》。东流不作西归水，落花辞条归故林。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古来得意不相负，只今唯见青陵台。”

陛下叹息了一声，对我说道：“杨氏是宁王悄悄送给朕的探子，荣氏丶李氏和朱氏分别都是齐王借不同的人辗转将她们送入朕这里的，你觉得她们四人为何会住在同一个宫中？又为何会是最後的这个结果？”

我讶异的同时，也明白了陛下之前的种种。可是，当我还有别的疑问想要问他的时候，他率先道：“有些事情不想你知道，也不希望你问我。”

他既然这样说，我便没有说话。

他将我抱入怀中，对我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委屈，觉得我变了，其实我从来没有变。我原本不是这样打算的，但世事无常，便只能委屈你了。”

我指着他的心问，“这里真的只有我？”

他笑着说：“到我死的那日，这里也只有你一人。”

我听他这样说，却笑不出来。我隐约感觉到，有些可怕的事情正在这个宫廷中发生。

那日，他没有留下陪我，而是召幸了钱美人。

後来，连续好多日子，他都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就好像之前他同我说的那些话，是一场梦一样。我猜，大约宫廷的事情复杂多变，他有他的考虑。不论後来正殿里传来什麽样的歌声，或是旁人再说什麽八卦，我总是愿意信他说的话——我依然是他心里唯一的人。

可是，後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改变了想法。言美人和钱美人都怀孕了，并被同时册封为和嫔丶顺嫔。良嫔娘娘则被晋封为良妃，依然执掌後宫事宜。宫中大肆庆祝，但他却连一句话也没有同我说，只是让胡三告诉我——如果我愿意，可以去谪仙殿长住，还可以带上小宛和小园同去。我从前一直想要搬离，是怕触景伤情。後来，我渐渐知道：留下我，是他的私心，亦是他的庇护。可如今，他突然的应允，让我有了许多的不解。但是，我想既然这是他的旨意，我还是遵从吧。就在我搬离的第二日，他下旨让和嫔丶顺嫔分别入住了西偏殿和东偏殿。我这才明白，如今她们才是他最想要庇护的人。

我去了谪仙殿才知道，原来的两位老宫女都被打发了去了别处，许多房舍也都被整修过了，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还有一些瓜果蔬菜。我住了三日後，陛下给了我一个旨意，他给了我册封——丁充容。

关于册封，起先是我不愿，他却极力想要做成的事情；後来，为了逃离，我主动提过，但那时他却不愿；如今，他什麽也不说，只是骤然下了旨意，我却心止如水，因为我已不再相信他说过的话。既然我不是他心中那个人，我的喜怒哀乐便都与他无关了。

据说，被册封当日，要去觐见陛下和良妃。但胡三来传旨的时候，告诉我：“姑娘，陛下说你仍旧可以天天去医药局学习，不必去任何宫中走动，也不用担心有任何宫中的嫔妃会前来打扰你。”

“请你替我多谢陛下。”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宽容，许是他念旧的缘故。

我去医药局的时候，太医们对我的态度都有所变化，变得更恭敬小心了，我却只能暗自苦笑。我後来才听到了八卦，有人说尹太医之所以会外调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是他不懂事觊觎了陛下的女人，说他日後仕途艰难了。对此，我什麽也不能说，只能装作没听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并没有什麽太大变化。只是我的心变得越发平静。

医药局如今有两队人十分显眼，一个是严太医的团队，一个是洪太医的团队，他们分别负责两位娘娘的龙胎，所以格外忙碌和紧张。

不论从感情上还是从理性上，我都离这两个团队远远的。我一则不愿听说两位娘娘的事情，二则害怕龙胎若有什麽不测，将会被波及。

那日，我正在医药局誊抄医书，突然听闻——两位娘娘都落了胎。一时间，医药局和宫里都乱做一团。我默默地走回了谪仙殿，同小园和小宛说：“这几日，我们都不要出门。宫里不太平。”

她们两人听後，都点头称是。

後来，听说这件事被牵连的人甚多，有太医院的衆位太医，还有朝里的许多大臣。有人说，陛下气恼伤心至极，所以才如此雷霆手段。又听人说，不少被处置的大臣曾是宁王和齐王的亲信。

宫里乱糟糟地好一阵子。可我并未放在心上，我只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白日，我只管在医药局抄书；晚上，我只管在小院里弹琴。

我没有想到，他会来这里。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行礼，陛下对我说：“不必行礼，你继续弹琴吧，我就想来这里坐一会静静心。”

我默默点头，继续拨动琴弦。

我大约弹了三首曲子後，陛下起身往门外走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是觉得他好似又轻减了一些。但随即又想到，他是陛下，自有万千事情需要他忙碌操心，也自有许多人关心着他的身体康健，那些都不该与我相关。

胡三去而复返，他同我说：“姑娘，老奴本不该说这些，但陛下若下次来，你陪他说说话吧，他最近的饮食和睡眠都不太好。”

我听着胡三对我的旧称，想着胡三曾对我有过的许多照拂，我答允道：“好，我都记下了。”

过了好几日，陛下又不声不响地来了。

这次我在看书，他只是坐在一旁，什麽都没说，什麽也都没做。

我想起胡三的嘱咐，我同他说道：“我听说谪仙殿的名字是先皇的一位公主取的，听说她喜欢李太白的诗，所以才改了宫名，原来这里不叫这个名字。”

陛下问我：“你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我点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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