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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话（第2页）

“如今我才是陛下最爱重的人，我一定会让陛下允准的！”

我并未因为她的话感到不安，因为我知道陛下是绝对不会让我搅扰到这些是非中去的。让我觉得困惑的是，为什麽她会来找我，又为什麽要同我说这样的话。

就在我还在困惑的时候，明昭仪突然被陛下斥责，说她滋事挑衅，意图对龙胎不利，陛下降了她的位分为美人，罚她禁足，要她闭门自省。

没几天，陛下又有了新欢——顾美人，听说顾美人从小爱听戏，自己也能唱上几段，由于顾美人的戏唱得极好，陛下盛赞，因此升了她的位分为昭仪。顾昭仪因此日日让人来医药局，除了要坐胎药，还要润喉药。

过了几日，又听说顾昭仪与贾昭仪起了冲突，但这次陛下却斥责了贾昭仪，还叫她闭门思过。于是，宫里一时都在说，陛下是如何宠爱顾昭仪的。

我依然是白日去医药局，晚上弹琴或看书，兴致好的时候就烹煮食物或是和小园小宛踢毽子。馀君是青儿一人的，可陛下却不是的。馀君更像是一个梦，那麽缥缈不真实。每每我痴痴入梦的时候，总会来上一个重击，让我知道我应该清醒。宫里的每一天都是需要真实走过的，与其费心追逐虚幻的梦境，不如踏实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可我还是很想他，非常非常的想他。

陛下颁下旨意，说近来宫中多事，为了让贾昭仪安心养胎，需要按照风水学说，重新调整宫中诸人的住所。而出面安排这些事宜的并非良妃，而是胡三。于是，许多嫔妃都被调换了住所。不管衆人有何议论和不满，胡三只有一句：“为了贾昭仪的龙胎，请小主多多体谅。”

我觉得陛下这样做，别有深意，并非为了什麽风水。不过，我仍旧对他心存感激——绿萝迁居到含章殿独居後，明显更快乐了。虽然日日早起，她还是要按规矩去给良妃娘娘请安，免不了被其他嫔妃在言语上欺负几句，但她觉得处境总是比从前好上许多。

绿萝谈起之前的宫中传闻，总是慨叹不已。她觉得，那些可怕事情，总是叫她心惊肉跳丶冷汗直流。她已然觉察到，陛下的瞩目总是伴随着危险和灾祸。她说，陛下于她遥远而陌生，并非可以依靠的人，若想要在宫里平安终老，或许只有躲着陛下些才好。可惜，陛下偶然的兴致，却不是我们可以揣度的。

绿萝常常来看我。因我白日要去医药局，所以她会挑晚上来找我。她还和以前一样，爱同我唠唠家常，时不时地唱一些家乡的小曲给我听。在我看书和弹琴的时候，绿萝就会做些女红陪着，在我做饭和踢毽子的时候，她也会高兴的加入。

没多久，贾昭仪落了胎，因气血亏损亡故。明美人和顾昭仪由于暗算龙胎，全都被毒酒赐死了。明家一门和围绕着明家的那些官员们也都被罢官流放了，听说有不少是齐王的故旧。

当宫中人都在唏嘘感叹的时候，陛下出现在了我的跟前，他同我说：“不要怪我冷落你，宫中总是不太平。”

我问陛下，“为何贾昭仪要来找我，还主动提出要我为她安胎？”

陛下道：“她听信了明氏的挑唆罢了，因贾氏名唤贾青若，所以……”

我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大约是看我还在困惑，陛下叹息道：“明氏确实聪慧，她猜得大致不错，但她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她的心思太歹毒了，朕绝不能留她在这个世上。顾氏太蠢，但她心思也不善，否则不会被人利用。”

想起之前的种种传闻，我突然明白了过来，贾昭仪是由于我而被陛下宠幸的，而当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些的时候，明美人不知如何就看出了一些端倪，她本意是要挑唆贾昭仪找我的麻烦，最好是能让我看顾龙胎，这样等贾昭仪落了胎，便可嫁祸于我。这样她便可以一石二鸟，而且兵不血刃。不想此计不成，于是明美人又生一计。不知何时，她与顾昭仪又结成了同盟，最後一起害了龙胎。後宫的女人争起宠来，真是叫人胆战心惊。幸好陛下百般庇护，才没有让我搅扰到她们的争斗中。

我道：“我这小小的一方安稳，让陛下费心了。”

“你知道就好。”陛下抚着我的脸道：“好些日子不见，你好似还胖了些，看来你是真不放我在心上。”

我对眼前人的小气甚是无奈，我低声道：“我不过是不想让陛下为我担忧罢了。”

陛下将我抱入怀中，叹息道：“每日对着旁人想你，真是太辛苦了。”

“陛下都是哄人的话，我才不信。莺歌燕舞，环肥燕瘦，珠围翠绕，百媚千娇，群芳灿烂，万花争艳，怎能不快？”

陛下刮着我的鼻子道：“你这话说得小气。不过你有时越小气，我越高兴！这胎保不住，朕早就知道。朕不过是利用这个龙胎，看看还有多少人要掀起风浪！後宫的女子再妖娆，心里都是诡计，如何让人爱恋？”说完，陛下叹息了一声，“她们极力讨好朕，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和家族荣耀，并非真心倾慕于朕。朕应酬她们，不过是为了平衡後宫和前朝，更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朕并未有心仪之人。朕要把自己喜欢的人深深地藏起来，否则你哪里还有现在这样的安稳？”

我依恋地抱着眼前的人，虽然宫中的生活不如人意，但他一直极力地在庇护着我。

可那日之後，陛下再没有来看我，他又有了新宠——蓝美人。据说，蓝美人的兄长在朝中担任要职，陛下很是看重。陛下为蓝美人特意修了一个梅苑，还日日陪她在梅苑中赏花读诗，替她梳头挽发，为她簪花画眉，宫里盛传陛下爱重她之心无人可及。

我听了这些话终究是难过的，我知道陛下这麽做或许事出有因，可是这些传闻中的温柔缠绵，就像砂砾一般打磨着我的心。

就在我以为生活大约会在这种反反复复的折磨中过下去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消息——陛下驾崩了，胡三殉主了。

我感觉脑袋是懵的，到底发生了什麽？为何胡三之前要给我送来那些礼物，又为何要对我说那样的话？为何从前陛下并不回避与我交谈朝事，为何从别庄回宫後这就变成一个禁忌的话题？为何陛下总是既表现得爱恋在意我，又表现地回避隔膜我？比如，为何之前他始终都不肯召见我，却喜欢在半夜偷入我的房中？比如，为何他一度不肯册封我，却又在之後突然改变了心意？比如，他时常来看我，总是忍不住亲吻我，却又始终不肯要我？这些反常，与他突然的逝去究竟有着什麽样的联系？

之後三天，我过得浑浑噩噩的，只知道新君登基了——是宁王，而齐王以谋逆罪被处死。按惯例，後宫所有被宠幸过却没有孩子的嫔妃，都必须被送入清心庵。据说，蓝美人过于伤心，主动要求殉葬，用一根白绫了断了自己。新帝感念她对先帝的情深意重，特准她陪葬帝陵。听说，能够陪葬帝陵的除了敦贤皇後和端妃娘娘，只有蓝美人，再无她人。大家都说，她们三人是先帝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我没有为他的逝去而哭过。因为我不知发生了什麽，所以很多事情我都想不通。我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麽，为何会突然逝去？这逝去也是计谋的一部分吗？如果不是计谋，为何一切感觉那麽的不真实，那麽的让人惶惑？为何之前他要带我在宫外居住那麽久，待我那般好，但是一回宫就什麽都变了？为什麽後来发生了那麽多不愉快的事情，他还口口声声说他心里只有我一人？他曾说，到他死那一日，我都是他心里唯一的人，为何他会那样说，是不是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总是说他在意我，可他又一直不停地在伤害我，他明明知道我很痛苦却放任我在痛苦中挣扎，难道他一直都是在骗我，我只是他闲来的一场游戏？我于你到底是什麽——是你衆多宠幸过女子中的一个，还是你真心喜欢过的人？你待我的情意，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可若是假的，为何一切历历在目，为何我会这样心痛？可若是真的，为何你会对我这般心狠，为何你会走得那麽突然却什麽都不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如何——你是要我一直惦念你，还是想要我彻底地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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