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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人民说了算（第1页）

第42章人民说了算

沈矜霖被市政府召去汇报南州北区旧城改造工程进展。他还没踏进那在正午阳光照耀下格外庄严的市政府大楼，就被几名身着便装丶神情冷峻的男子拦住去路。几个人简单交流几句，沈矜霖便被引领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消失在刺目的日光里。消息如同携带致命孢子的瘟疫迅速传开，似乎要在官商两界引发一场无声的地震。那些曾经与沈家称兄道弟丶推杯换盏的亲朋好友，此时如同惊弓之鸟，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撇清与沈矜霖的一切关系，唯恐沾染上一丝腥气。树倒猢狲散，墙倒衆人推，这古老俗语，在利益至上的现实面前，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数月时光悄然流逝，沈矜霖的案子并未如外界所揣测的那般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出一长串令人咋舌的老虎苍蝇。然而，仅凭他一人的轰然倒塌，也足以让南州建筑界的地基发生剧烈摇晃。那些依靠沈家裙带关系生存的企业，如同被抽走了主心骨，纷纷陷入崩盘的绝境。而任其然，自然首当其冲，无法幸免。

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方，悬挂着一幅气势凌厉的“下山虎”工笔画。画中猛虎怒目圆睁，獠牙毕露，下山之势带着一股择人而噬的凶戾之气。温贵发坐在虎视眈眈的画作前，眼神冰冷地看着对面脸色铁青的任其然。

“温总，我现在的处境您一清二楚！您那批钢材，我实在吞不下了！”任其然咬着牙，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温贵发从鼻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嗤笑，肥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光可鉴人的红木桌面：“吞不下？那就别吞！我温某人也不是不讲道理。按合同办，把违约金打过来就行！”

“六百万的合同，两百万的违约金！”任其然额角青筋暴起，“温总，你这是要逼我跳楼？”

“任总，老弟！”温贵发身体前倾，脸上挂着虚僞的关切，“两百万就能把你任大老板逼跳楼？你可是沈矜霖的乘龙快婿啊！哦，不对，”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拍脑门，笑容变得阴鸷，“不是两百万，是两百五十万！别忘了，你玩球还欠我五十万呢！这笔账你赖到阎王爷那儿都没用，白纸黑字的欠条在这儿！”说着，他猛地拉开抽屉，将一张字据狠狠拍在桌上！

任其然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温贵发那张油腻的脸上。

“老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温贵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语气带着同病相怜的假意，“我也快被拖死了！北区旧城改造那项目，我可是把棺材本都押进去了，眼看就要血本无归！你这点违约金，好歹能让我喘口气！要怪，就怪你那好岳父，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任其然猛地攥紧拳头，压抑的怒火从眼中喷薄而出，几乎要将眼前这张丑恶的脸烧穿，“行！温贵发！不就两百五十万吗？一个月内，我给你！”

“一个月？”温贵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三天！......算了，看在沈矜霖往日的情分上，给你一个星期！到期拿不出钱，”他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如同背後下山虎般凶狠，指着任其然的鼻子，“後果，你绝对不想知道！”

李雨婷秀眉微蹙，神情专注地看着一段网络视频。宜林混乱的街头，凌晓风狼狈地站在黑压压人群的前方，手持扩音喇叭，声音在嘈杂的声浪中有些嘶哑：“各位乡亲！大家冷静！听我说几句！我也是土生土长的宜林人！喝着宜林的水长大的！作为引进垃圾焚烧发电项目的县政府负责人，我向大家保证！这个项目——绝不会破坏我们宜林的绿水青山！它是经过严格丶充分的科学论证，通过了权威环评的！它的建成，能极大改善我们的环境卫生状况，变废为宝，发电创收，让大家日子越过越好！”

“滚！我们不要垃圾！”“宜林不是垃圾场！”人群中爆发出怒吼，随即汇成震耳欲聋的声浪。

“宜林不是垃圾场！宜林不是垃圾场！”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几乎要将凌晓风淹没。他顽强地站着，寻找着人群情绪稍缓的间隙。终于，在口号声的间隙，他再次举起喇叭，用尽力气喊道：“乡亲们！听我说！宜林绝对不是垃圾场！你们不同意，我这个宜林人也绝不会同意把家乡变成垃圾场！我承诺：所有运送垃圾的车辆，必须严格按照规定路线行驶，绝不经过任何居民区！所有用于发电的垃圾，进厂後立即进入全封闭的特殊厂房进行处理，绝不会泄露污染！关于这个项目的所有详细情况，县政府将在近期全面公开，接受每一位宜林群衆和全社会的监督！这个项目最终建还是不建，由我们全体宜林人民说了算！好不好？！由宜林人民共同决定！”

“说话算话？！”人群中有人厉声质问。

凌晓风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立刻对着扩音器，用斩钉截铁丶不容置疑的高声回应：“绝对算话！乡亲们都累了，辛苦了！请大家先回去休息！一个星期！我凌晓风保证，一个星期内，县政府一定公布垃圾焚烧发电项目的全部详细信息！给宜林人民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让所有宜林人自己决定，建，还是不建！”

长时间的聚集，早已耗尽了大部分人的体力和最初的激愤。听着凌晓风拍着胸脯丶掷地有声的承诺，人群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眼看天色渐晚，疲惫和归家的念头占了上风。几个领头的互相交换着眼色，眼见群情已泄，再僵持下去，恐怕反会引火烧身。其中一人站出来，对着凌晓风喊道：“好！我们姑且信政府一次！但一个星期内，必须给我们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否则，我们决不罢休！”

此言一出，如同泄洪的闸门被打开，聚集的人群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在怨声载道中，拖曳着疲惫的脚步，如同退潮般逐渐散去。喧嚣的街头空旷了些许，也多了零星的纸屑和大片混乱的脚印。凌晓风独自站在原地，握着扩音喇叭的手微微颤抖。一阵冷风吹过，他才惊觉後背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带来可令人虚脱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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