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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他不逃避了（第1页）

第27章他不逃避了

十一月的最後一天，祁初意如约陪陆清兮去看他先前提到的摄影展。

这是一个富有年代烟火气的展览，共分了两个展厅，一部分以人为主题，另一部分则聚焦于小镇的青砖小瓦丶山光水色。

祁初意没什麽艺术细胞，对光影构图的巧妙之处一窍不通，但照片整体所呈现出来的美却是直白而客观的，他从一张张打上年份烙印的旧相片中穿过，也会受其中韵味感染，仿佛从一个时代中走过一般。

长廊的最後是一张黑白照，砖瓦堆砌的屋檐占了三分之一的画面，檐下的阴影里笼罩着一对蜷缩拥吻的同性恋人。

细而长的卷卷丝线缠绕在她们的手腕丶颈部，向远处不断延伸丶扩展，形成了画面里最具冲击力的部分。

身後是高大的香樟树，洒下的阴影同样密不透风。

四周皆是枷锁镣铐，她们是画面中最渺小的一点，能真切感受到的唯有恋人的体温。

浓烈的哀感铺面而来，祁初意不由屏息驻足，睁大了眼睛细细看。

图是黑白的，人眼在看到的一瞬间却自动将缺失的色彩补了上去。

鲜红丶灼烈，是血一样的颜色，与先前几组照片里的含蓄大相径庭。

祁初意深受震撼，陆清兮倒是没什麽波澜：“这有什麽大不了的。”

“若是艺术也要受局限，那世上大概没多少自由的东西了。”

-

直到出了展厅，在奶茶店里歇脚时祁初意还若有所思，停在那张照片留下的冲劲里。

手机里震动不止，是叶泊筠发来的消息。

第二个展厅里有一半的照片都在呈现小镇的海边景色，平静祥和的丶波澜壮阔的，不同状态下的海水在浪花翻涌的一刹被时间定格，一望无垠的蓝像是把海盐气息也一起送到了照片外。

祁初意用手机拍下来，随手分享给了叶泊筠，对方一一看过，逐张给他回应。

最後一条是：我也很喜欢大海，找机会要一起去看吗？

祁初意一直对看海这件事有种莫名的期待，而现在，在看到这条消息的这一秒起，他多了第二个期待。

还不及他打字回应，桌子对面的陆清兮突然一脸狐疑地凑上来：“小意，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祁初意身子一僵，恍惚间只觉手机在发烫：“……瞎说什麽？”

“喏。”陆清兮把手里的相机一推，将证据亮给他看。

祁初意低头瞟了一眼就愣住了。

这人不知道什麽时候抓拍了他一堆照片，除了几张精心构思过的游客照之外，剩馀的全是他盯着手机笑的照片。

被这麽赤裸裸地记录下来，祁初意才发现原来他自以为隐秘的情绪如此昭昭在目。

他窘迫地避重就轻：“你不是看展吗？什麽时候拍了这麽多照片？”

“在你盯着手机笑的时候。”陆清兮摆弄着他的相机，十分不理解，“对面是谁啊，有那麽开心吗？”

他支支吾吾答不出来，陆清兮便猜：“女朋友？”

“不是……”

祁初意咬着吸管嗫嚅了片刻，擡眼看到陆清兮那张澄澈貌美但又写着不解风情的脸，暗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

他这位发小眼里只装得下相机和漂亮的事物，在感情上的经历比他还要空白。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陆清兮这次没有像他过往那样点到即止，而是抛出了一个深水炸弹。

“小意，你喜欢男孩子，对不对？”

哗啦一声，无数水花翻腾炸起，如一场湿润的烟花在两人之间浇落。

祁初意动作一顿，奶茶也不喝了，擡眼对上陆清兮那双明镜似的眸子。

-

祁初意会喜欢男生这件事，大概是生下来就注定的。

命运就像是专拿他开玩笑一般，在他六岁时设置了一道坎，又让他在十六岁这一年觉醒了某些与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很寻常的一天，陆清兮怀里揣着张光盘，鬼鬼祟祟地找到他，说是偷到了他哥藏着的宝贝，想怂恿祁初意陪他一起研究。

两人挨着脑袋看了半个小时，陆清兮大失所望，一会儿嫌弃脏，一会儿念叨男演员长得不好看，动作和言语也浮夸，最後咕哝道：“我哥这什麽品味啊，有什麽好看的，他藏这麽严实干嘛。”

祁初意却全程一言不发，甚至可以说是惴惴不安。

他意识到他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聚焦在男演员的身上，很显然比起女人，他对男性的躯体更有兴趣。

这是一个令他彷徨又痛苦的发现，像一道猝不及防劈到枯涸大地上的惊雷，将本就寸草不生的荒野凿开一道难以拼合的深沟裂缝。祁初意掉进这道深渊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到自己，浑浑噩噩地触及到了一个不愿承认的事实。

原来他也是自己所抗拒的那一类人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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